霍胥陵望着年轻女子的纤纤玉手伸来,提起银色酒壶,为自己倒上一盏,心情随之愉悦,不等女子放下酒壶,立时捏了酒盏,饮下那一杯酒。
在管家看来,霍胥陵此举无异于调戏自己的梦中情人。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弯下腰要去捡地上的单刀,霍胥陵淡淡地道,“陈管家,你好像是为你陈府上的盗窃案而来的吧?”
他在提醒管家注意事情的轻重急缓。
管家这才回过神,虽然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在办公事之时动私情,的确不大妥当。况且,这姓霍的并未明目张胆地对琴儿动手。
正想着。
霍胥陵忽然鼻尖一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姑娘,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花香。”言毕,他闭上眼又轻轻嗅了一番,补充道,“是福建的凝脂茶花。”
唤作“琴儿”的姑娘是“春光乍泄”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她琴艺了得,故得艺名“琴儿”。
琴儿原本是名门之后,父亲是朝中的大官,奈何遭奸臣弹劾,举家被流放至荒野地带。父母在流放途中忍受不住痛苦,先后离去,而她先后碾转数次,被卖到了这家酒楼之中。
平日里,她只是负责给客人助兴,弹琴轻吟。某天一位客人喝多了酒,抱着她又搂又亲,“妈妈”对此事不管不顾,毕竟她们这些姑娘只是用来赚钱的工具。她虽然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但寄人篱下无可奈何,只能极力避让。
所幸陈宝庆也在酒楼之中,出手将她救下。
虽然陈宝庆相貌平平,年龄大到足以做她父亲,然她在世上已无亲人,这丁点的关怀也令她感动不已。
但也仅仅是感动而已,琴儿对这不懂风雅的粗俗之人毫无兴趣,每当陈宝庆来到“春光乍泄”,琴儿便会上去陪酒,聊着聊着,谈及琴棋书画,陈宝庆对此一窍不通。
而面前风度翩翩的俏公子,竟能猜出她身上的香味。这不禁令她刮目相看。
琴儿怔怔地望着霍胥陵,更望见霍胥陵眼中的脉脉柔情,脸颊登时飞起两朵红云,女性的矜持让她低下头去。
管家在一旁看在眼里,又是嫉妒又是怨恨。我对琴儿百般关怀,从未见她露出过如此羞喜的表情,而眼前这男子...
他迅速俯身握住单刀,却又莫名飞来一颗花生,正打在他额头眉心处。他忍不住惨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指着霍胥陵,气呼呼地道,“你!你!你竟敢伤我!”
霍胥陵无辜地摊手耸肩,“你哪里见到是我做的?”
管家咬着牙站起,左右转头望向身旁护卫,身旁护卫俱是面面相觑,摇头不语。
留宿在“春光乍泄”的客人陆续穿衣出屋,从楼上探出头来,向下望去。
不知道是谁施放的冷剑,又不能说霍胥陵调戏琴儿。他身为陈府管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竭力忍耐。“霍胥陵,跟我走一趟。”
霍胥陵含笑望向管家,“要是我不呢?”
管家等的正是这一句话。只要他反抗,我就有了动武的理由!“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他身后身旁的一众护卫立时大喝一声,纷纷拔出刀来,向着霍胥陵冲去。
霍胥陵轻声道,“姑娘,你往后退一些。”
琴儿眼见众人凶神恶煞握刀而来,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无法动弹。
霍胥陵倒不介意,搁在桌上的左手,食指轻动,按在盘子边缘,盘子之中的花生米立时向上跃起。他随后提起右手,五指自然一拨,那花生米几如出弓之箭,向一众护卫激射而去。
那一众护卫不过是荷刀的普通人,哪里见过这般阵势,见花生米犹如狂风暴雨而来,丢刀的丢刀,抱头的抱头。
倒也有几位勇士,敢于迎面而上,毫无悬念地被花生米击中,而后直挺挺地倒下。
楼上有一男子,同为江湖中人,见此情境,不由得双眉轻锁,顾自呢喃道,“一指拈花?”
他怀中的女子双眼朦胧半寐半醒,虽未施粉黛,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女子听见“一指拈花”,想到了他处,忍不住扑哧一笑,粉拳捶在男子胸口,红着脸娇羞道,“你说什么呢!”
按理说来,早晨正是男人性欲旺盛的时候,况且怀中的又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男子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只是神情严肃地望着大堂之中风轻云淡的霍胥陵。
确认狂风暴雨过去之后,管家才终于直起了身子,望见满地狼藉与痛苦呻吟的陈府护卫,不禁勃然大怒,但亲眼见过霍胥陵的本事以后,他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大喘着粗气,用空洞到不能更空洞的言语威胁霍胥陵,以显示自己尚未溃败,“你!姓霍的!竟敢打伤陈府的人!”
霍胥陵不吃他这一套,笑吟吟的,让人觉得他并未拿出全力,即使再来三十个人,也是游刃有余。“打伤了,又如何?”
...
管家瞪大了一双眼睛,面上的皱纹因为皮肤紧绷而暂时消失不见。
打伤了,又如何?
...确实不能耐他如何。
这是令管家最为恼怒和懊悔的。我怎么就带了这些饭桶过来?
但他不愿意丢了面子,抬手指向霍胥陵,咬牙切齿的,展示着与身材极不相符的狠劲。“小子!大话不要说!等我回到陈府,将此事禀报老爷,非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霍胥陵点了点头,满脸期待,“嗯好,我等着。”
“你给我等着!”
管家一边撂下狠话,盯着霍胥陵,逐渐退出“春光乍泄”。一众护卫也是陆续忍痛站起,面朝着霍胥陵,猫腰弓身,横刀身前,装得像是久历江湖的老资格,一步一步撤出“春光乍泄”。
霍胥陵笑得像是毫无心机的单纯男孩,而后转过头,面向琴儿时却是带着些许歉意。他脸上的温柔,宛若冬日阳光。“姑娘,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
琴儿虽是深居简出的寻常艺妓,并未见过剑飞刀舞,但以她平凡肉眼,也看得出来眼前的貌美男子身手不凡。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如此厉害的人,看上去却竟然一点都不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