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奶奶初初生育过,身子还很丰腴,脸上透着满足和喜悦的笑容,正和周围的太太们说笑。
看到秦楚青来了,孟大奶奶忙过来招呼她进屋,又和周围的亲友们笑说道:“你们不是好奇母亲做媒的是哪家姑娘么?这便是秦家妹子。”
秦楚青平日里不太和姑娘太太们打交道,仅参加宴席的时候才会往人堆里出现。素日往来的,不过是相熟的几户人家。
许多人都好奇敬王爷未婚妻是谁,只是听人说起过,却未曾得见。
如今听闻眼前的漂亮姑娘便是那位女孩儿,屋里人都忙聚了过来。
其中有几位长辈,秦楚青便在孟大奶奶的介绍下一一见礼。
能进到孟大奶奶这屋子的,都是和孟家相熟人家的女眷。大家性子都和善,见了秦楚青后,各个都夸她漂亮、懂事。那几位长辈看了秦楚青后很是喜欢,有一位太太甚至撸下了自己惯常戴着的镯子送与她。
秦楚青记得这位是杨国公府的老太太,忙再次好生谢了。
这时候乳母将孟家的小孙子抱了出来。
三个多月大的小娃娃,身上透着股子奶味儿,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就算周围太太姑娘们在围着他交口称赞,也不过是动一动圆乎乎的手臂和腿脚,打个哈欠继续睡。
秦楚青当年忙碌,就算同僚家有喜事,也不过礼到罢了,极少有时间过去参加宴席,更没甚机会看到这般初生的婴孩。
如今看到小家伙这样可爱嘟嘟的模样,她不禁睁大了眼睛,细细去瞧。得了孟大奶奶的同意后,又探出手去,碰了碰小家伙的小手小脚。
初时还没觉得有异,不多时,她便发现周遭极静。环顾四周,才发现大家正和善地笑看着她。
有位年轻太太笑道:“秦姑娘这般喜欢小孩子,往后定然是个极好的娘亲。”
杨老太太笑得和蔼可亲,“可不是。所以说,王爷是个有福的。”
秦楚青初时还没想到自己喜欢小孩子到底和霍容与有甚么关系,见大家都很和气的模样,便跟着微笑了片刻。后来见到旁人那心照不宣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细细思量,后缓过劲儿来,那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讪讪地止住。
……敢情大家都觉得有她肯定会把他们俩的孩子养好啊……
但不是还没成亲呢么?!
孟大奶奶见秦楚青羞了,掩着口笑着和大家又打趣了几句。直到秦楚青脸红彤彤的,这才饶了她去。
说起来,霍容与当真是个人物。秦楚青知晓他会想了法子来寻她一见,却没料到他会用了那个方法。
……直接让孟太太与她说,敬王爷正在后面的矮竹林里等她。
将要成婚的男女私下相见,却托了长辈来正大光明地说,而且还是让身为媒人的长辈……
秦楚青登时觉得,自己往常的时候,还是低估了敬王爷。
人家那度量!那气魄!真不是旁人可以比得上的!
他到底使了甚么手段,才让孟太太答应了的?
霍容与立在竹林中,听着身后过来的杂乱脚步声,心中有了数。缓缓旋身过来,见她一身漂亮模样,忍不住往前紧走几步迎了过去。又看她气闷的样子,不由莞尔,道:“怎么?可是遇到了不悦之事?”
一天接连两次因为霍容与闹了个脸红,秦楚青当真有些憋闷。再次见到霍容与,面上的笑意就有些挺不住了。
秦楚青本打算一见面就朝他发火。可对上他眉梢眼角均含笑的模样,那火气就又发不出来了。
他本是极其忙碌。她却寻了法子将他叫了来。而他,果然来了。
有君如此,更待何求?
几日不见,他消瘦了些。原本便冷峻的模样,更锐利了几分。只是因了那笑容,冰霜便尽数融去,只余和煦的暖光。
秦楚青到底绷不住了,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居然又瘦了?!
她虽未问出口,但霍容与从她担忧的样子里已经晓得她问的是甚么。
他轻叹一声,道:“无需担忧。不过是太忙碌了些。”
秦楚青低低应了一声,眉目间的忧色却愈发重了几分。
霍容与看她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心神一荡,忍不住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淡淡的书墨香气萦绕鼻端。秦楚青便已知晓,他来之前定然还在处理政事。心里替他担忧,却知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走不脱。满心满腹的忧虑无处排解,只能探手出去,环抱住他。
两人紧紧相拥。霍容与暗暗喟叹着,想到了此番前来的目的,便问道:“阿青寻我,不知是因何缘由?”
想到这个,秦楚青胸腹间充溢着的忧愁情绪突地一顿,继而消弭不见。
虽然她与霍容与素来有话直说。这一次不知怎地,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按理来说,不会绣花这事儿,他心里是心知肚明的。她与他直说,不过是将事情挑明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佳期临近的关系,她莫名地有些担忧。明知道他总是依着她,可一想到他为此做出的努力,便总觉得自己当真是重视不够。
于是,虽然他的目光很温和,语气很和善,秦楚青不知怎地就有些心虚。
内里挣扎万分,面上不动声色,她缓缓开了口,将事情大致描述了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霍容与那摇头失笑的模样……
她还是着实很内伤了一把。
“就这样?”霍容与轻揉着她的耳垂,低低地笑道:“你想见我,就为了说这件事?”
“……啊,是。”秦楚青默默地抬眼与他对视,“你不介意?”
“我为何要介意?”霍容与轻轻笑着,沉沉的声音从上而下传来,煞是好听:“你拿不惯针线,我本就知晓。即使如此,何须介怀?”
秦楚青看他笑容毫无芥蒂,这才放下心来。又隐隐有些难过。
说到底,这门亲事是他付出较多。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此忙碌着。她好像甚么也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出嫁便可。
好不容易绣嫁衣是必须自己做的了,偏偏她又不擅长此道。
这种一点也不用操心的感觉,让她有些无力。不过霍容与对她的包容,到底让她安心了许多。
想想也是。就算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何时拒绝过?
怎地还非要听他亲口说了方才安心?
这些天来那些忧愁,真正是毫无来由。
不过庸人之扰罢了。
思及此,秦楚青不由哂然而笑。
想她洒脱多年,如今将要出嫁,竟也同旁的女子一般,患得患失了。
想通这些后,她的心情便也好了许多。于是当霍容与提议带她去曾经去过一次的那间成衣铺子寻衣时,秦楚青已基本回复了当初的平静。
那间店铺素来只做达官贵人和其亲眷的生意,虽衣物昂贵,品质却也极好。
因了诸多缘由,霍容与并未声张,悄悄带了秦楚青过去,准备让她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嫁衣样式,然后让人量身,给她订做一套。
店铺伙计本在招呼着一位官太太。抬眼一看进屋的一对璧人,上下打量一番,顿时心中一凛,半分也不敢大意,当即将两人请到了内室,又把老板娘喊了出来。
老板娘与楚太太差不多的年纪,脂粉修饰过的面上满是笑意。
看到秦楚青和霍容与,她的笑容愈发大了些。将情况大致问过后,她就亲自拿了些火红衣衫出来,挂到屋子里的架子上。又拿出了一本图册,捧到秦楚青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