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容与本也是怒气滔天,但见自家小妻子气得狠了,又怕她身子不好。就连忙拉了她一把,朝她摇了摇头。
“他,我自会处置。你不必多管。”
“我凭甚么不多管?”秦楚青挥手将霍容与拉扯的手甩开,气道:“他这样说我夫君,你忍得了,我忍不了!”
说着,伸手将霍容与推到一旁。秦楚青再朝霍玉鸣行了半步,半仰着头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冷冷问道:“你到底道歉不道歉!”
霍玉鸣在宫里跪了一天,本就积压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怒气。先前虽然有些冲动过头口不择言,但他说的,有些也是今日跪着时候想了一天的话语。
既是如此,他又怎会乖乖道歉?当即重重地“哼”了一声,驳斥道:“绝不可能!你死了这个心罢!”
秦楚青见他态度坚决,气得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容与他护着你护了那么多年,疼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对待他的?”旁人不知道,她却晓得自家夫君是个甚么样的人。一旦他认定了谁是亲人,就掏心掏肺地对那人好。既然不远千里将霍玉鸣带去,而且一去就是那么多年,他又怎么会亏待了这个唯一的弟弟!
听秦楚青说到霍容与待自己的好来,霍玉鸣的脸庞上有了片刻的迟疑。
但,他转眸一看,就瞧向了西侧院子的方向。
想到那个生了自己的女子,虽然心里也觉得她先前的那些做法不妥当,但一想到那是自己的母亲,霍玉鸣的心就瞬间冷硬了下来。
“他不分是非黑白,待长辈不敬。我那样说他,又有哪里错了!”霍玉鸣恨恨地道。
“够了!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霍容与沉声呵斥道:“案子我交给了刑部。过后是非如何刑部自有论断。无需你多言!”
这话蕴含着极大的怒气。一听之下,就是已经肯定了刑部会做出怎么样的结论来。
霍玉鸣有些明白过来,顿时失了理智,挥着手臂嘶喊道:“你凭什么把她送去刑部?凭什么!”转念想到霍玉殊的态度,霍玉鸣似是了悟,轻蔑地嗤了一声,道:“你居然连皇上都说动了来帮你?敬王爷好手段!”
他这样一说,不只是秦楚青和霍容与,就连府里头的下人们都听出了他的口不择言。
——敬王和陛下,那是水火不容从小打到大的两个主儿。若说他们在政事、大事上互相帮忙,互相体谅,那么大家或许还会相信一点。但若说霍玉殊会依了霍容与的‘吩咐’去办事,且还被霍容与‘说动’,这就显得太不合理、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到……根本不可能发生。
或许这正说明,陛下和敬王爷都晓得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达成了默契,不许随意将那苏晚华放出来。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后,就瞪着自家主子的吩咐。眼看秦楚青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而霍容与担忧之下赶紧扶住了小妻子,婆子们就赶紧上去拦人。
霍玉鸣却瞪着眼睛怒视四周,将这些人逼退。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秦楚青定了定神,扬声说道:“来人!请家法!”
短短三个字,别说是丫鬟婆子们这些,就连霍玉鸣、霍容与都愣住了。
敬王府有一根长鞭,鞭身用纯钢制造,上面挂满了倒刺。一鞭子抽下去,皮肉翻飞。二鞭子抽下去,命都要没了小半条去。如果期间再蘸点盐水,怕是效果更‘佳’,当真是‘欲.仙.欲.死’。
这样险恶又凶悍的东西,如今却要被请出来了……
霍玉殊登时脸色大变,一脚将离得最近的婆子踹翻,喊道:“我看你们谁敢!”
“我敢。”秦楚青在旁坚定说道:“不过是惩治下无知小儿罢了。又怎会不敢?”
听她把自己说成是‘无知小儿’,原本就怒火中烧的霍玉鸣再也忍不住了,当场就翻了脸,对着秦楚青不住叫嚣。
霍容与心疼地抚了抚她额上的汗珠,微微侧过身子,怒视霍玉鸣,“还没闹够?住口!”
霍玉殊恼怒道:“闹?我为了我娘在办正事,你居然说我闹?”
他正要继续驳斥,一转眼,看到几个婆子正捧了什么东西朝这边行来。定睛一看,瞧清那物,立刻又恨又急,“你凭什么要打我!”说着,转身就要跑。
秦楚青和他离得本来就不算远。此时见到他这个动作,当即探手一抓一握,竟是把个大高个子少年给拉住了。
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用力一掷,居然就把霍玉鸣给掀倒在地。
婆子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秦楚青呵斥了句,道:“还不赶紧!”
有个粗使的丫鬟较为机灵,听到秦楚青的呵斥声,再看清了她脸上的怒容,知晓她是动了真格。虽然心惊胆战,却还是朝着霍玉鸣走去。
另有个婆子也反应了过来,和这丫鬟一道,将霍玉鸣好生扣好了,这便朝了旁的院门外的石桌上一压,当即把他给按牢了。
霍玉鸣正是会武的青少年,怎会被这两三下就给桎梏住?当即扭动身子,挣扎着就要脱离那些人的掌控。
秦楚青淡淡一笑,让人寻了结实的绳索,三两下将他的手背到身后反绑住。
“你可知‘长嫂如母’这话?如你执迷不悟,我就以长嫂的身份教教你,到底甚么话该说,甚么话说不得!”
霍玉鸣在手被反绑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要毁事。想要拼命起来,却也晚了。就在他继续扭动的时候,一鞭子狠狠地打了下来,正抽到他的脊背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这还只是第一鞭。第二鞭、第三鞭……之后的那些,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用力。
霍玉鸣硬挺着咬着牙,一声不叫,愣是把这些个鞭子尽数接了下来。到了最后,他也不过是轻轻哼了哼。
负责抽鞭子的是个寻常守院子的婆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力道用的对不对,眼看霍玉鸣行完家法后就晕了过去,吓得当即就丢了鞭子探手去试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呼吸间的热气来回,她方才放下心来。
相较于秦楚青的愤怒,当事之人敬王爷霍容与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他一直守在自己的小妻子身边,随时观察着她的状况。好似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她就会随风飘走一般。
抽鞭婆子确认霍玉鸣还活着就,小心地走到了那夫妻俩的跟前,低着的头都快垂到胸前了,好生问道:“主子,二爷已经晕过去了,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看向秦楚青时候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显然是被先前眼睛所看到的事情给惊到了。
旁人或许不知晓,但霍容与心里清清楚楚,秦楚青这样子不过是给霍玉鸣个教训罢了。
若真是有意要伤霍玉鸣,让他更为‘听话’一些,大可以将后背上的衣裳尽数扒了去。而后让人扬起钢鞭,蘸着盐水,让大力的青壮男丁仆从来行事。
但秦楚青没让人去掉他的衣裳。
原本这样的情形下,按理说霍玉鸣不应当会这样晕过去。想来是因为他在宫门处跪了一天,早已疲累所致。
秦楚青看到霍玉鸣现在的模样,仔细查看了下,才吩咐人将他送了回去。
自打秦楚青下了要用家法的命令后,霍容与便未再多说甚么。此刻人尽数散去,他方才执了她的手,慢慢往里行去。
秦楚青犹在气头上。但霍容与当先示好,她自然不会再绷着脸。于是缓了缓神色,跟着夫君迈步入门。
只是在经过门口守着的夏妈妈的时候,秦楚青习惯性地朝她那边看了一眼。故而惊讶地发现,夏妈妈竟然脸色苍白如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幕吓到了。
但秦楚青无暇过多理会她。不过一眼后,便擦身而过,进了屋。
霍玉鸣这一晕,直到屋子里掌了灯后方才苏醒。
动了动身子,发现疼得不如想象中厉害。再动了下,又发现火辣辣的伤口处,带着清清凉凉的丝丝凉意。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一定是上过药了。动过筋骨后,他想要坐起身来,慢慢扶着床沿,竟是成功了。
这绝对不是寻常的十鞭家法后的模样。
再仔细一想,霍玉鸣有些明白过来,秦楚青没有将事情做得太绝,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却也硬挺着不言语。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想了,又慢慢趴了回去。
霍玉鸣第二日一天也没有起身。
秦楚青自是没法去看他了,毕竟伤口在背部,不能遮掩着包上伤口,不然引起炎症更是麻烦。好在伤口不深,不盖上痊愈更快。于是那些伤就敷了药后一直晾着。
这里不比军营里。她若还是大将军,去帐里探望受伤的兵士绝对没有问题。可霍玉鸣到底是她小叔子,□□着脊背的话,去探望终究不合情理。
秦楚青并不想在那个问题上退缩。她虽动了刑罚,但她并非随意为之,而是切切实实地希望霍玉鸣能够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若是这个时候放软了态度,霍玉鸣少不得要‘卷土重来’,那样的话,可是前功尽弃了。
秦楚青本做好了准备,随时等着霍玉鸣顶着伤口前来责问。谁知那少年也是个犟脾气的,不知为何,竟是一个字儿也没多问、一个字儿也没多说了。故而秦楚青心里犹豫了许久的话无从说出口,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