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姨娘伺候了太妃几十年,如今她一骤然离去,众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拿捏了她们几十年的人终于不在了,她们虽然或许要跟着青灯古佛伴一生了,但,心里是欢畅的。
忧的是,她们原先每日里的事情就是要伺候太妃。就算对方去了牢里,她们还没忘了当初的习惯,日日都要聚在一起。如今对方已经去了,她们没了‘主心骨’,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更何况,没了太妃,谁来护着她们?总不会被赶出府罢。
幸好王爷没有搭理这些,由着她们在西侧院住下去,该给她们的东西银两一样不少。初时的不适过去后,大家就也心安了下来。
夏妈妈伺候秦楚青的时候,大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开朗了许多。
原先她看上去是个很冷漠的人,这些天却日渐笑容多了起来。偶尔看到烟罗犯傻,还会和陈妈妈一起取笑烟罗两句。
秦楚青有次问起她,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秦楚青没有点明,但夏妈妈知晓她问的是甚么。思量过后,说道,当时她和蓝蕊两个人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话。她站了出来,没让蓝蕊出面。本想着借此将蓝蕊遮掩过去,谁知道,她被霍容与护住没了事,反倒是蓝蕊被苏晚华借机给去了。
听了这些后,秦楚青很是唏嘘。蓝蕊和夏妈妈,应当是感情极好的。眼看夏妈妈神色痛苦,秦楚青便打算将此事搁下,再不在她面前提及。
苏晚华的事情既已成了定数,霍容与便将去寻觅霍玉鸣的人尽数撤了回来。
霍玉殊本还不明白,寻了秦楚青问她,是不是霍容与怕他追究霍玉鸣的身世故意如此。
“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不会让那小子出事。他又何必如此防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的帝王很是愤愤不平。
秦楚青思量过后,说道:“应当不是。或许,他只是不希望霍玉鸣再为难罢。”
苏晚华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玉鸣不会一点都猜不到。
既然如此,霍玉鸣不想回来的缘由,就又多了一个。
想到苏晚华的事情,霍玉殊也沉默了。许久后,方才轻轻点了下头。
至于苏晚华为何要买那块地。秦楚青没有想通为什么,最后还是霍容与和霍玉殊将缘由告诉了她。
“在那个地方,原本有一户农家。她和那逆贼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那里。”霍玉殊如此说道。
霍容与在旁轻轻点了下头。
秦楚青再怎样也没料到是这个缘由。
她不知道,苏晚华那样执着,到底是因为心中有燕王,亦或是感叹那里是她生命的转折。
但人已去了,事实究竟如何,已不得而知。
☆、第142章
深秋的早晨,凉意入骨。烟柳一推开门,就忍不住瑟缩了下,赶紧拢了拢衣襟,朝着前面行去。
烟罗正紧盯着灶上的水壶,听到有声响传来,朝后看了眼。见是烟柳,就轻声说道:“太太起来了?”
“还没有。”烟柳低低说道:“听说洪姨娘她们已经朝这边来了,我想着和太太赶紧说声,就赶紧知会一声。太太还没起来,我们却得紧着点将东西赶紧准备好了。”
“又来这么早?”烟罗看着水冒热气了,听着里面咕噜咕噜的翻滚声,将水壶拿了下来,“她们镇日里这样,也不嫌累。”
自几年前苏晚华‘出事’后,府里的各位老姨娘着实惶惶不安了一段时日。好在不久后发现依然有安稳日子可过,就皆大欢喜起来。只是自那之后,诸位不知不觉地养成了个习惯——来给秦楚青请安。
秦楚青知晓这是当年苏晚华逼着她们去请安留下的习惯,想着过段时间就也不会如此了,索性由着她们去。谁知不晓得对方将她这番意思当成了‘默许’或是‘喜爱如此’,往后来得愈发得勤了,甚至不惜每日都要来上好几次。
秦楚青终究受不住,好些次明示暗示让她们再不必如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将东侧院和西侧院那遥远的距离拉出来作为理由。
谁知老姨娘们越战越勇。只字不提是来请安,只说是凑在秦楚青这边聚一聚。然后真凑到一起后,大家将每日里的衣食住行罗里吧嗦列出一大堆。最后一看时间,得,比先前过来请安消耗的时间还要更久。
长久这样下来,她们还未觉得厌烦,秦楚青先受不住了。定下了自己忙碌不堪需要安静的日子,每个月只留下了几天允许她们过来。
平日里笑眯眯的人,一但发起火来,那是谁也受不住的。
老姨娘们心惊肉跳了几天后,见认真听了秦楚青的话后秦楚青就有阴转晴的迹象,顿时明白过来这位王妃是个实在人,说甚么就是甚么,半点都不待客套的。故而晓得了之前的日日请安是真的惹恼了她,倒也不提过来聊天的事情了,寻了秦楚青先前说的有空的日子再过来见她。只是也不似先前那般一窝蜂过来了,而是每次过来两三个,既不会太吵闹,也能互补着把一些事情讲个清楚明白。
对于这种状况,秦楚青倒是满意得很。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西侧院那边的情形,她总归也要掌握住了才好。先前那样着实让人头疼,如今这样,反而十分合适。
这样长久下来,姨娘们那边自顾自安排妥当,每次都是谁去、隔多久去,均有详细的说法。
秦楚青没有刻意去记每日里会是谁来,毕竟她更关心的是见到了那些老姨娘后会谈及的府里事宜。倒是烟罗烟柳她们,将每个人过来的时间和习惯都摸了个熟。
比如现今。
因是知道了洪姨娘会过来,不等秦楚青起身,烟罗就提早让人将水烧好。省得那位最为积极的姨娘来了后,来口热水都喝不上。
不过——
“你怎么自己来做这些事儿了?”烟柳好奇地问道:“交给小丫鬟就可以了。”
说起这个,烟罗就有一肚子的火。
也不知哪个做事那么马虎,将水烧在这里就没了人影。如果不是她发现得早,守在这个地方,怕是要走水的。
烟柳看看烟罗气愤的模样,噗嗤下笑了,掩口说道:“你看你,人还没进门呢,已经开始学着为妻之道。若是刘亭知道了,少不得要高兴死了。”
刘亭和烟罗的婚事已然定下。只是烟罗说秦楚青身边缺伺候的人,就和刘家商议过后,打定主意要再伺候秦楚青一段时日,就将婚期又往后延了延。
烟柳和烟罗是一同跟在秦楚青身边多年的,说话间没甚顾忌,无人的时候就拿刘亭来打趣烟罗一番。
烟罗早已习惯,倒也不驳这个。只是一想到洪姨娘,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埋怨道:“明知王爷疼惜太太,不会让太太那么早起。她们却还一个个地来那么早。说甚么不用理会她们,可真不理她们了,就当真能够吗?”
说着,烟罗深深叹了口气,将火拨弄得小了点,温着暖壶里的水,与烟柳一同静等秦楚青醒来。
昨夜被霍容与折腾了太久,秦楚青早晨明明听到霍容与起身了,可就是起不来身。努力睁开眼,也只能眯缝着一半,看了看他,就又要合上。只伸出手去乱摸,半天后触到了他的指尖,将他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霍容与看得好笑,将她的手臂往被子里塞了塞。触到她有些冰凉的指尖,他也有些恼了,拧了眉说道:“怎地那么不小心?既是如此,就该好生暖着,更不该拿出来。”
秦楚青明知他说的是让她留心周围的环境冷热,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在衣裳还没穿好的情况下乱伸手了。
不过,秦楚青并未太多理会。她只是伸手探了半晌,最后确认了霍容与手的位置后,就牢牢握住。
他手指纤长皮肤白皙,有着最让她安心的暖意。
秦楚青握了半晌后,突然就不想松了。但他已经到了处理政务的时候,她不能拦阻,也没权利不让他走。
霍容与感受到了秦楚青的眷恋和依赖,目光愈发柔和,在她耳边低喃了几句,又吻了吻他的唇角,这才离去。
霍容与穿衣裳的时候秦楚青就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他既是不在,秦楚青就又好睡了会儿。直到自然的大太阳光照到了她的屋里,这才慢慢转醒。
乍一听说洪姨娘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秦楚青当真是佩服至极,半晌缓不过神来。
先前洪姨娘便是给苏晚华和卢家保持联络的一个中间牵线人。当初苏家陨落了后,洪姨娘便是如此做的。后来苏晚华出了事,洪姨娘挨了罚消停了一段时间,如今开来,是准备重新奋了。如今这位姨娘一向积极,惯爱提前过来候着,专程为了给秦楚青请安。但是提早那么多过来,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看那样子,好像是有甚么事情要说与太太听。”先前见了洪姨娘的举动后,烟罗便有些不明所以。如今就讲给了秦楚青听。
秦楚青生怕洪姨娘那边得了甚么大消息,梳洗完毕早膳一一摆上来的空档,就将她唤了过来,细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姨娘带着满脸的喜气,一坐下来,就问秦楚青道:“太太可还记得夏妈妈是先老王妃跟前的贴身伺候的罢?”自打苏晚华也故去之后,大家就对霍容与母亲的称呼也稍微调整了下。于是苏晚华便是‘先太妃’,而霍容与母亲,则是‘先老王妃’。
“那是自然。”秦楚青知晓此事,便顺口如此说道。
“那不知太太是否知晓,当年先老王妃给夏妈妈还订了一门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