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庭北回来的有些早,他先去房间看了一眼,没发现阮棠,询问了家里的佣人后,知道她去了画室,惊奇之下,他也上了三楼。
画室的门没有关,他走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轻松的说话声。这时,顾秀瑛一抬眸,看到了他,讶异地笑了一下,“小北?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妈。”
季庭北走了过去,阮棠坐在凳子上,面前是画架,听到声音后回过头,季庭北一眼看到她的脸,忍不住嘴角微抽,眼底染上一抹浓烈的笑意。
“你怎么弄得跟花脸猫似的……”季庭北说着来到了阮棠的身边,阮棠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季庭北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画板上,“你在画什么?”
阮棠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想遮掩,“你别看!”
然而早就晚了,季庭北已经看到了她画的画,那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素描。他挑眉看向顾秀瑛,笑道:“妈,你这位新收的学生好像水平有点低啊。”
顾秀瑛嗔他,“你不懂不要乱说,我觉得糖糖她非常好。糖糖,你别听他的。”
阮棠当然不会听季庭北的,她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顾秀瑛这是明显在帮她,灵机一动,她语气有些消沉地道:“妈,我有自知之明,庭北他说的对,是我水平太差了,您教的学生都是那么优秀,只有我,一点基础都没有……”
越说越低沉,越说越难过。
阮棠低下了头,看起来伤心得快哭了的样子。
顾秀瑛心疼起来,连忙哄她,同时又狠狠拆起季庭北的台,“糖糖,不是你说的那样,妈以前也教过什么基础都没有的学生。妈看出来你在绘画方面天赋极高,你放心,只要你肯认真学,不用多久就会进步很快的。你别听小北他胡说八道,他懂什么?自己小时候学画画时闹出来的笑话要不要我一一说给糖糖听啊?”
季庭北脸色变了变,尴尬地清咳,“妈。”
阮棠微垂的嘴角努力憋着笑,闻言,她佯装无辜和好奇地抬起眸,“妈,什么笑话啊?”
顾秀瑛没看出来,季庭北还能不知道这女人从刚才开始明显就是故意的,“什么什么笑话,你打听那么多干嘛?好好画你的画,花脸猫。”
“你——”
阮棠的话还没说出口,季庭北的手指忽然在她的脸颊上戳了戳,那里有一长条形的浅灰色痕迹。
阮棠不高兴地拍掉他的手。
顾秀瑛这时也看到了她脸上不小心沾上的画笔灰,忍着笑说:“呀,我还没注意呢……”说着,她指使季庭北,“小北你也是,还不快去拿个毛巾来给糖糖擦擦。”
“妈,那个……不用了。”
阮棠的话刚说完,季庭北已经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来了,他微微弯身,轻轻地替她擦了擦脸。
阮棠再次怔住了,连忙要夺毛巾自己擦,季庭北忽然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道,“别动。”
“……”阮棠莫名一怔,竟忘了要挣扎。
她目光微抬,盯着眼前的那张脸,眉眼如画,五官俊美精致。季庭北微弯着身凑近,目光专注,阮棠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和力度,其实他的动作很轻柔。
过了一会,季庭北放开她,似乎满意地点下头,“现在差不多能看了。”
顾秀瑛哭笑不得地摇头,“你这孩子,都快要当爸爸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的。糖糖是我儿媳妇,你把她惹生气了,妈可不帮你啊。”
季庭北有些冤枉,“妈,我可是您亲儿子。”
“要不是看在糖糖的面子上,还真不想认你这儿子,有糖糖当我女儿多好。”
季庭北一脸无奈感叹:“世道真是变了啊,儿媳妇是女儿,亲儿子却不认。”
“谁让你总是欺负糖糖?”
“我哪有,再说,她现在是你和爷爷奶奶的团宠,我倒落个什么都不是。”
顾秀瑛忍不住噗嗤一笑,“糖糖,你看小北,他这是吃你的醋了。”
阮棠回过神,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个感觉,但是说不清楚。不过,听到这母子俩的对话,她倒是心生一丝羡慕,她能看出来季庭北和顾秀瑛的母子感情很好,就连这样“互怼”的样子,也莫名让人心暖。
……
晚饭后回到卧房,阮棠早早地洗漱好上床了,她拿着手机跟丁夏说今天画画的事,神情间难以掩饰兴奋之情。
丁夏言辞间感慨地道:“糖糖,有个这样的婆婆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
阮棠想了想,非常赞同这句话,回给她:“没错,我真是太伟大了。”
丁夏:“……”
两个人闲聊一会,丁夏忽然道:“糖糖,你是不是快三个月了?我记得你说过,三个月的时候要去医院第一次产检吧?”
阮棠愣了一会,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手下意识地落到小腹上,算一算,好像是差不多到时间了。
自从怀孕以来,她一直想极力忽视这个事实,甚至有些刻意地忘记这件事,尤其当她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蒋川平的后,如果不是自己答应过季庭北不会再想去打掉孩子,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去医院做手术。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想法竟然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
三个月前,她觉得一个意外之下来到的孩子,根本没必要把他带来这个世界——因为她自己就是那样的存在。
曾经的她,其实是恨过妈妈的。
她觉得她就不应该生下自己,因为她算不上一个好妈妈,她做不到对自己的孩子负责。阮棠那时候就想,她将来不要重复这样的错误,她不希望自己小时候经历的那些让自己的孩子再去经历一次。如果将来她要生孩子,那一定是做好充足准备,可以为自己的孩子负责的好妈妈。
到了今时今日,她扪心问自己——
你做好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