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嗷了一路，就被无视了一路。
    进了疗养院后，一路上很多老头老太太跟李悦薇姐弟两打招呼。
    到了操场，一声号子响，三人立即跟着一群早等在此的老爷爷老奶奶一起整队，开始热身，夜跑。这些都是曾经的老红军老八路，真正从战争火线上拼杀下来的老兵。
    李悦薇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跟他们混熟了，一边听着那个年代的有趣故事，一边跟着老兵们学习。平日休息时，还跑来参加老兵们的活动。她给老人家们做好吃的，教他们用电脑上网看新闻，用手机和家人联系沟通。
    更有意义的是，向来不喜与人交流的李乐，在老爷爷老奶奶特别耐心的呵护下，越来越不怕人群了。也是发现了这个好转变，李悦薇更喜欢带着弟弟来疗养院，与老人家们互动，沟通情感。
    老人家们听说小姑娘考了个女状元，也开了个小庆祝会。两姐弟又收了一堆的礼物，而其中最大的礼物，差点儿让许文丰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原来，李悦薇生得珠圆玉润的，完全符合了这些老头老太太们选儿媳孙媳的标准，就借着庆祝会，给姑娘张罗了一场“相亲大宴”。现场还真来了不少人，年纪最大的都大上一轮，说“老夫少妻，疼老婆”，最小的比李悦薇小三岁，说“少夫老妻，感情好”。
    所许文丰当场发现老人家们的歪歪心思，差点儿气爆掉了。可惜屠勋不在场啊，他只有撕下哥哥的面皮儿，充当了一回护花使者。
    这次乌龙闹完，李悦薇也不敢再对老人家们掉以轻心了。
    在此其间，还有一件有趣的意外必须提一提，那就是之前让李悦薇差点儿跑断气的那条德国黑背大黑，成了姐弟两的好朋友。
    每晚健身时，大黑也成了三人组中的一员。
    本来之前最害怕大黑的李乐，已经成为大黑最好的朋友，一人一狗玩起来的时候，可是分也分不开。
    这情形，也是让李悦薇十分惊奇的。
    至于，这段时间，姑娘有没有跟屠勋联系过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的，就在姑娘完成策划案后，开始细数自己目前拥有的资产时，就不得不给屠勋发了消息。
    这正是屠勋离开后的几天，在相亲大会之前的事。
    ……
    姑娘当前的财务情况如下。
    李纲爸爸依然坚持每月都会给女儿打一笔四位数的生活费。说起来，以蓉城当前的消费水准，这笔费用也不算小了。真是亲爸啊！
    学校退回的三年学费。四中属于蓉城的重点高中，学费也不少，刚好五位数。
    教育局给的奖励金，四位数。
    一堆奖品。电脑、各种电子小产品，完全不缺。她和小乐一人一台，还绰绰有余。
    至于那份奖励的生活津帖，刚好用来照顾小乐。
    那套学区房的租住权，她看了看身处的大院儿，眼前舒适安静的大书房，面前摆着的最新水果牌电脑，内心那种不适感扶摇直上。
    说白了，姑娘她不喜欢当伸手党。
    除去她凭自己努力学习，靠状元身份拿到的东西。这里的一切，腕上的智能手表，弟弟李乐的就医治疗机会和费用，自己健身减肥的那些帮助，等等这些，都是屠勋给她的。
    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她都不想白白拿对方的东西。
    这不是简单的钱财来往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因为，这种情况太多，会让她觉得两人的关系不对等。
    在她看来，是朋友，就该平等交往，也该礼尚往来。
    差距太大，倾斜太多，会让她觉得不安。
    说她矜持也好，娇情也罢，她就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不能白拿的。
    一套学区住房，份量太重了。
    她犹豫又纠结了一会儿，先登陆了网上qq，看着那个商务人士的经典头象，半晌，发了个表情过去。
    等了一会儿，没回复。
    这情况是第一次。
    以往，几乎是她刚上线，他就会发来消息，问她在干什么。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平日若没必要，能不登陆就不登陆。因为就算她隐身，他似乎也知道她其实在电脑前面。
    在姑娘心里，屠大叔的形象除了高大神秘，还有些万能的。
    这晚qq没回应，李悦薇又发了条手机短消息过去询问屠勋是否在忙。
    殊不知，那时候，屠勋正在一列长长的火车上。
    深夜，火车拉着鸣笛，驶在一片丛林山峦中，蜿蜒数百米长，车上载着形形色色的人。
    他坐在对着卫生间的车箱头位置，一顶黑色的平顶军帽半掩着脸，看似在打盹儿，其实仍是暗中观察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感觉到内兜里的手机震动，那是他的私人联系电话，料到大概是家人来电。
    迟疑了一会儿，他才掏出了手机，看了眼，没料到是姑娘来的短消息。
    话说，在他随着做行动这几日，每天会看看小姑娘的照片，但从未主动联系过。这也是行动规定。
    只是心里还是会时不时想想，他们才认识时间抛一抛顶多半年，相处的时间加一加，其实都没半个月。现在想起来，感觉就很不一样，尤其是有了那些男女间的亲密接触之后，就仿佛熟悉了很多。
    小薇：勋哥，你在忙吗？
    他的确在忙，而且这种忙和工作不同，都不能直接跟她通话联系。
    想了想，他还是回了一条：忙。有事，稍后我联系你。
    发完，就直接关机了。
    等到两人打上电话时，已经又过了两日，那是在李悦薇刚刚从午觉中醒来。
    接起电话时，她还有些迷糊，声音懒懒地应了一声，“喂？”
    一个长长的哈欠声，顺着电流，流进屠勋的耳朵里。
    他正蹲在火车中转站的站台边儿上，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他的模样要是让小姑娘看到了，估计认不认得出来，都不确定。
    “小薇，才睡醒？”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姑娘现在初醒的模样了。曾经的一次难得的同眠经验，此时莫名地有点儿搔心，比旁边一米远的烈日，还要烫人。
    “嗯。唔？勋哥？”
    姑娘似乎才清醒过来，看了眼手机上的人名，坐起了身，“你不忙了？”
    “嗯，有点时间。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李悦薇是清醒了，但一时还没想到那么多，搔着头，“没啊，没发生什么事儿。就是……”
    她想了想，才想起自己之前联系人家的目的，“勋哥，我是想跟你谈一谈，那个……学区房免费租用的事情。”
    “哦？你有什么想法？”屠勋没想到这茬儿，姑娘还有想法。
    李悦薇抿了抿唇，努力在寻找恰当的表达，“其实，现在有了那么多奖励，日常补帖，我爸每月也还要给我存钱，方便我照顾小乐。我算了算，我还是挺宽松的。这段时间，我和小乐都吃你的，住你的，到了帝都还要麻烦你们给我们安排住宿，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我……”
    屠勋想说，这都是他自愿的，姑娘不用介意。但他也了解姑娘一些性子了，自尊心特别强，防备心也重，不会轻易接受他人馈赠，若非之前家里情况特殊。现在李纲回来一趟之后，李家问题似乎解决了不少，情势方面反倒不利于自己了。
    他还是改了口，“我和你爸是战友，过命的交情，你别太放心上。”
    姑娘的声音，变得幽幽的，“可是，那天晚上……我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屠大哥！”
    “呃，那你尽量试着别放心上。”
    “我试过了，还是没办法不放在心上。”
    “小薇，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就当这是哥哥送妹妹考上女状元的礼物，不好吗？我和小丰都没有妹妹。”
    “不好。有哥哥那样亲妹妹的吗？”
    相较于男人的坚持，女孩子也有自己的固执。
    双方陷入一阵沉默。
    “小薇……”
    屠勋是发现了，这孩子在这方面心结挺重的，口气有些无奈。
    “勋哥，我也没有哥哥，我也很羡慕有哥哥的人。但是，人家都说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的。”
    “是，说的亲兄弟，不是亲兄妹。哥哥疼妹妹，都不用计较。”
    “……”
    好吧，屠大boss您辨才无碍，机智啊！
    “小薇？”
    李悦薇觉得举着手机，手有点酸，索性将手机放在了床头上，盘腿做农民揣姿态，盯着手机的表情就跟盯着自己的对手似的，拧起了小眉毛。
    “嗯，我听着。”
    屠勋感觉到什么，只得又妥协一步，“你说说，你的方案。”
    李悦薇才道，“屠大哥，我和小乐都愿意接受你和丰哥的好意。只是，我……我是一个敏感的人，就算我好面子，娇情好了，我不想白白拿别人的东西。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不对？”
    屠勋心说，并不全是这样。现在听姑娘跟自己说出这样的心理话，他眉峰的褶子也慢慢放松了。
    “帝京的房子，从来不便宜。好多北漂一族，都只能住在地下室那种地方。我觉得太多的好运，并不一定是好事儿。我……我胆子小，自尊心还强，我知道这样挺娇情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还……其实我很疑惑。也许你觉得这很正常，可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好运气，我觉得我还没有能力，接住这么大的饼。”
    姑娘的声音，越来越沉。
    上辈子，她吃了太多人情事故的苦，因为外貌原因而被各种歧视，那种感受是没有丑过的姑娘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这辈子突然遇到一个完全不在乎外貌的异性，她只觉得这并不真实，不可靠。
    而且，她并不想凭借两性关系，谋取那些便利。不管对方人品如何，未来是否要她付出加倍的代价。她也要坚持自己的底线，礼尚往来，才是正常的交往关系。
    屠勋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地变紧。此刻，他真恨不能立即飞回到她的身边，两人能面对面的交流，这样认真的谈心。他突然就后悔，早知此刻听着声音已经开始抓心搔肝的受不了，离开时，就该厚着脸皮黑点良心，在姑娘的房间里安个摄像头了！
    “勋哥，我想那些东西还是当我租借你和丰哥的，好不好？我会尽快让自己变强，赚到钱。我不想白吃白喝白拿，我有我自己的价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想，至少在我能力所及之处，尽量保有我的这点，小小的自尊心吧！”
    “可以吗？”
    “好。”
    除了答应，让步，屠勋现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与女孩相处。
    好在，他所做的妥协，已经让女孩愿意主动跟他交流，说出心里话，这算是相当大的进步吧！
    可惜现在他不在她身边，否则一定会忍不住想要碰碰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男女之间最哧之以鼻的那些事儿，竟然开始心心念念，情不自禁了。要是让当年同个班的战友们知道，哦，就眼前正朝他大嗷的黑老虎雷队知道，也是啪啪啪打脸的窘事了。
    “勋哥，谢谢你。”
    “不客气。我，”他站起身，“争取在你生日前回来，再见。”
    电话立即挂断了。
    这还是头一次，李悦薇想，他应该的确在忙吧，电话里的嘈杂声不少，虽然他似乎已经努力避开了，还是多少能听到。
    说到她的生日啊！
    她自己都差点儿忘了，貌似还有一周就到了。
    记得上辈子的那个生日，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因为小乐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没了。
    七月，正是全国各地闹洪灾涝灾旱灾的时候。
    想到此，她的眼皮突然就跳了跳。
    哎！
    她抬手捂了捂，去了隔壁房间看弟弟。
    小家伙还睡着，小手举在头上，歪着脑袋，挺着小肚肚，被子有一半缠在身上，瞧着可爱极了。
    她把被子捋顺了，给盖好，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出了门。
    不过，眼皮还是不时地跳，直觉似乎有什么事儿发生，让她紧张得眼光一直离不开李乐，怕这一世情况改变，除了水之外，还会出现什么伤害弟弟的东西。
    过了两日，听新闻说各地汛期推后，先闹起了旱灾。
    眼皮儿貌似消停了一点，可隔了一日又开始跳。
    这一日，李悦薇接到了赵素梅的电话，这还是那件丑事暴光之后，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赵素梅说，“小薇，这都过去一周多了，你，你是不是也该把你弟弟带回来给我瞧瞧啊？”
    很明显，这口气比以前好了不少，从盛气凌人“我是妈我最大”的气势，变成了打商量好说话的样子。
    “行吧，我们白天要训练，下午我请个假，早点回来。”
    “好好，那，那我等你们。我买了小乐喜欢吃的大西瓜，还有你喜欢吃的葡萄，你们，早点回来啊！路上也小心点儿。”
    “知道了。”
    挂了电话，李悦薇心下一叹。看着外面玩得正开心的小家伙，想着，到底是赵素梅亲生的，再怎么不乐意，亲情是很难割断的。正想着，她的左眼皮子突然跳得厉害。
    抚住眼，李悦薇开始笃定，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很可能还跟这对母女两关。
    心里揣着这事儿，李悦薇索性提前带着李乐赶回军属小区。
    没想到，还真给她遇着了意想不到的大事儿。
    就在许文丰很坚持一定要亲自送他们回家，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时，就看到卢雪曼刚好从后巷菜市里买菜往小区里走。一辆出名的即时到快递公司车就停在了门口，穿着制服的快递员就跟门卫打听，“请问下，这里有叫李纲的一家人吗？女儿叫李悦薇，我这里有个定时快递需要他家的人签收。就是时间老早以前的了，打他们的电话又打不通。”
    定时快递？！
    他家现在并没什么网购，更没啥亲戚往来需要寄快递的，会是什么东西？
    李悦薇忙上前想叫住快递员时，就听到卢雪曼的声音，“我就是李悦薇，什么快递呀？给我吧！”
    左眼皮子狂跳，连心肝儿都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