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见家长,虽有些波澜,也算圆满结束了。
只除了一个问题。
李纲至始至终也没有松口两个孩子的交往问题,屠老爷子私下询问了一下,他也没有半点欣然同意两人交往的意思。
此事,屠老爷子也没有当面提,也是顾及了亲家的面子,留了些圆转的余地。
李悦薇也很清楚,父亲其实是不高兴的,只是在屠家一直掖着,也是为了她着想。
等到父女两开车驶出了大院门后,一路上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李悦薇看了看后座上,放着一堆屠老太太回赠的礼物,甚至还有一个小木头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
当时,父亲脸色只是不太好看,还是替她拎了东西出来放车上。
她知道自己隐瞒了很多事情,有些自私,但已经做下的决定,她还是要坚持到底。
当快到小区时,李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拐了一个弯儿,开到了附近的一家超市停车场。
“爸?”
李悦薇奇怪,叫了一声。
李纲没应,只是沉着脸,迅速将车停好,并在门卫处要了停车牌,表示不进超市,只停车。他口气平平,但那一身军人气势把守门的人震得有些愣。
“跟我来。”
然后,父女两到了超市外的一处僻静的小花园。
站定,静默无声。
李悦薇知道这是父亲打算要兴师问罪了,只是不想回到屋子里,怕会吓着李乐。李乐很敏感,而且特别护短她这个姐姐。
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索性就先承认了,“爸,我知道我不该瞒您那么久,但是我和勋哥是认真的。这事儿其实怪我,他一直想要告诉你,是我说我没准备好。我当时也没有确定,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怎么今天就决定了?莫不是你看到他家是大首长出身,万人之上的豪门,你就……”
李纲一转过头,目光森亮,竟然有些泛红,那模样是李悦薇从未看到过的。
“你是不是和卢雪曼一样,心底里是看不上我这个爸爸。觉得我根本靠不住,是吧?就得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好未来,攀权附贵,攀龙附凤。”
“爸……”
李悦薇完全没想到,父亲突然出口说的是这个问题。
看父亲激动又生气的样子,她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
李纲继续连珠炮似地道,“你说,是不是当初你搬到屠勋安排的那个大院儿时,你们两就好上了?所以他才借着庆功宴,还专门给你送了这么套学区公寓?那房子的产权上,是不是已经写上你的名字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已经……”
说到此,李纲的脸色迅速涨红,眼底眉梢都是怒气腾腾,可见是真想到那一处去了。
……
与此同时周家
话说溜狗后,一直待在家里刷剧打游戏休息的周老三,一看到大哥回来,就蹦了起来。
“哥,哥,你知道我今天溜狗看到什么了吗?”
周老大刚从外宾酒店回来,陪着外宾游览了一日,已经很累,哪有心情跟弟弟玩这种猜猜猜的幼稚游戏,只盯了周老三一眼,就迳自上楼。
周老三的八卦之心哪里压得住,立马屁巅巅地跟上,爆料,“我看到,屠家小勋哥他竟然带女人回家见父母了。”
他抖起眉毛一副“快问我快问我啊快问我”的得瑟表情。
周老大心下一叹,“哦!”
这反应也忒不给力了,周老三也不嫌弃,果然自己填上。
“哥,你不惊奇吗?那可是个女人啊!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把那妞儿错认成了男娃子,谁让那妞儿一个好好的姑娘不当,居然把头发剪得那么短,穿得还跟个小男生似的,害我根本没认出来。”
“不过哥啊,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之前不是说那小子根本碰不得女人嘛?现在竟然这么早就带女人回家见父母,我你说这女孩是不是有啥毛病啊?”
周老大不以为然道,“天下无奇不有。小勋找到个不会让自己过敏的女孩子,咱们应该恭喜他才是。”
心下便想到回头得跟父亲说一下,某些该准备的礼节就得备上了。因为,周家和屠家的关系可不是寻常的好,那是曾经在爷爷辈儿想要拉姻亲的。可惜的是,屠家生了一个儿子,就没戏儿了。眼瞅着他们周家也是阳盛阴衰,没一个女儿。本来是有个姑,还有个表妹的,只是……
正在这时,周老大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一揭,就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周老三直接碰了个闭门羹,嚷了两声也没恼,回头又看到了二哥回来,继续上前八卦。
房间里
周老大接到一个报告电话,“先生,今天李家父女进了大院,似乎院里有人专门邀请。但是他们之后去了哪家,我也不清楚。”
李纲和小薇进来了?!
老三都没提到这两人,想见不是来见他们周家人的,那会是见……屠家吗?周老大是知道这几年,李纲每到过大年都会来大院门口致敬的。那致敬的对象肯定不是对他们周家,他很清楚李纲心性耿直傲气,幼时他是亲眼看到过的。
不过,两个弟弟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怪乎若见到李家父女,多半是认不得的。
之后,周父回来,听说屠勋带女朋友见家长的事儿,也有些惊讶,更多还是惊喜。
“这孩子这些年也很不容易,能找着合适的对象,那就是大喜事儿。不过……”
周老大点头,“爸,我知道。今儿听说那边只有屠家两老大,屠叔叔还在外面忙。我看着,屠勋暂时没打算把女孩介绍给他父亲,大概是有一些考量的。”
“嗯,这事儿你们就烂肚子里。屠家的人没来请咱们去喝喜酒,就不准再在外面乱传着话儿。老三,记住了!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什么,我第一个抽你丫板子。”
“爸,你为嘛要为了别家的孩子的亲事,抽自己儿子的板子,你这是……饭没吃饱吧?那来,再多吃块香煎排骨,嘿嘿!”
周老三的脚被大哥踢了一脚,只得临时改了口,做出一副狗腿样儿。
……
话说李家父女这方。
“你老实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已经发生……”
李纲实在是说不出那话儿,只觉得心头又痛又悔。想着过往发生的一桩桩事儿,觉得自己当真成了引狼入室的那个人了。
其实他生气,气的还是自己。女儿当时还未成年,又遇到那么多委屈,父亲不在身边,申叙无门,会受屠勋那样的成熟男人蛊惑,也不奇怪。怪来怪去,都是怪他这个父亲失职,才让女儿落进了别的男人的魔爪啊!
“没有。”
李悦薇想都不用想,就一口否定了。
她上前抓住父亲,“爸爸,你和勋哥认识那么久,你觉得他会是那种人吗?爸,你别生气,别难过。我们都是正常交往,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情,我发誓,你别生气,好不好?爸……”
她鼻子一酸,红了眼圈儿,抱住了父亲。
一听女儿哭了,李纲瞬间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更自责了。
“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要是他敢对我胡来的话,我肯定早就打跑他了。”
“你这傻孩子,屠勋进部队第二年,我都打不过他了。你怎么可能……唉,还是爸爸不好,才让你……”
要不是有父亲这座大山保护着,哪个女孩子会随意出去找个不相熟的男人来依靠啊!
“不不不,爸爸,不是你的错,这只是意外,意外而矣。”
“行了,你别宽慰爸爸了。早知道,爸就不给你找什么后娘了。要不是卢雪曼想抢你的准考证,你也不会跑进夜总会,碰到屠勋。”
“爸,你记错了。我当初感冒发烧,半夜跟你求救的时候,你后来派来送钱的人,就是勋哥啊!”
“这,这……”
事实上,李纲根本没有请托屠勋。而是下面的兄弟见他担忧家人,自做主张帮他找人帮忙,不小心就找到了最仗义也最有实力帮忙的屠勋头上。
这……难道是天意?
“爸爸,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怕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以后我和小乐就真的没有靠山了。你不知道,小乐在学校里就因为有一个军人爸爸,多自豪,他都敢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了。”
“在大学里,很多人知道我爸爸是营长,也不敢随便欺负我。”
“爸,因为有你,我和小乐才能安心地生活,也盼着放假能跟你见面,一起吃饭,一起玩的。”
“爸,因为知道你在,我们才这么努力的。不全是因为勋哥,你对我们很重要的。”
“卢雪曼是卢雪曼,我和小乐是你的亲生儿女啊!怎么可能会嫌弃爸爸,我……其实我……最怕你……觉得我不够优秀,我一直担心我做不好一个营长的女儿,给你丢脸……”
“小薇,你说的什么傻话,你怎么会给我丢脸。你可是市上的女状元,这么久以来分数……”
“爸,你忘了在我换房间前,我的样子了吗?那样的我,根本没有自信。那样的我,在卢雪曼的光环照耀下,根本抬不起头。那样的我,能让爸爸你自豪吗?”
李纲闻言,心头狠狠一震,比起之前知道两孩子暗中交往了一年多时,还要震惊。
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女儿有这样卑微不自信的眼光。在那之前,他对家里一直都是放任不管的,觉得有个女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没想到……说起他真正开始关注家中的事,还是从屠勋提醒了他之后开始的。
其实认真说来,屠勋应该算是他们李家的贵人。让他发现家里的问题,及时止损,父女关系、父子关系,都获得了重大的改变,让他奋斗起来也更有动力了。
“能,你是爸爸和妈妈最爱的女儿,从你出生起,就是爸爸的自豪,一直都是。”
李纲情难自禁,终于抱着女儿,泪潸然而下。
这一刻,李悦薇知道,自己心中前世今生对亲情的结,终于彻底解开了。
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地驻立在柱后,静静地看着那对父女紧紧相拥,久久没有离开。
……
这个春节,在意想不到的意料之中,悄悄过去了。
李悦薇心头卸下了多年的包袱,整个人都焕然一新,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努力刷点,她现在的目标可是做一个更加优秀的人,优秀到某一天光明正大站在屠勋身边时,不怕那些闲言碎语。
不过,对于他们已经半公开的交往关系,小家伙李乐还做了一番抗争。
屠勋初一来拜年时,李乐拒收了红包,还故意不跟屠勋说话。
众人看着这一大一小对恃,都是坐山观虎斗。
没想到,小家伙战斗力惊人,有许文丰在一旁做内应,屠勋到了十五过大年时,才终于把小家伙的心给哄了回来。
元宵节时,屠勋把屠老太太带来了学区公寓,一起包汤圆,做饺子。
期间,两人进行了一次男子汉的对话。
李乐是想把屠勋赶走的,觉得这个老男人会抢走自己的姐姐,以后姐姐嫁出去了,就和卢雪曼那个坏女人说的一样,他就没法天天看到姐姐了。
一想到这个,李乐就特别恐惧,在他的小小世界里,可以没爸爸,却绝对不能没有姐姐。薇薇姐是他的救世主啊!
屠勋扶着小家伙的肩头,直视那双强装镇定的眼,说,“小乐,你看,你并没有少了姐姐,你只是多了一个疼爱你的姐夫。还有,更多喜欢你的家人,像屠奶奶那样,难道不好吗?”
“不,你骗人。以后要是姐姐嫁了你,就和你住一起,我就,就不能……不能……”
小家伙都被吓红了眼眶,看是被逼得急了。
屠勋抚抚那小脸,小家伙倔将地别过头不理人。
他失笑,“傻孩子,就算你姐姐嫁了我,你也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啊!你看,我就和我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们家房子很大,那么多间房子,要是没人住,会非常冷清,若是小乐能搬来一起住,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陪姐姐,不是正好?还有你丰哥,他也可以搬过来住。”
他抱住小家伙,轻轻抚抚他的头。
他知道,这孩子和小薇一样,敏感,缺乏长辈的关爱,一直生活在一个很孤单的世界,特别没有安全感,可是又特别好强骄傲,不会轻易在人前展露弱点。
“小乐,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