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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分节阅读_48
    说完打包了箱笼领了家里的下人丫环,灰溜溜的回到外宅,心头的恨意似猫挠一般,她可不似徐老爷那般想得远思得多,也不往同僚身上去靠,认定了是徐小郎靠了状,徐家这才出来把她赶走。
    樊娘这些日子不曾叫徐三老爷沾过身,便是抱了叫他看得着吃不着的心思,待一开了禁,狠狠弄个几日,也好怀上个孩儿,从此终身有靠;便是怀不上,她住在宅里,连徐少爷都给赶跑了,哪个还能来动她分毫,天长日久根深蒂固的,便是新夫人进门,也动不得她。
    樊娘行院里出身,原来官家时候那些个规矩体面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这个身份不过是她平日拿来自抬身价的,或一哭或一愁,俱有人买帐,可她实不过就是个小娘,平日里见的不是院里姐妹,便是三姑六婆,单有那些个行邪术的最爱上得门来。
    她是暗门子里出身,跟那些明着挂灯出牌卖笑的人家又不一样,只托了是落魄人家的女儿,许还要给自家按上个显赫的先人名头,才好引了那些冤大头上门来捧,不与那些烟花院挨在一处,倒在市井里坊里安身。
    她恨得无法可想了,便想到原来挨院住着一个师婆,据说下咒最是灵验,年长些的姐姐们,但凡想要从良的,俱从她那儿买了符纸来,把那合意人选的头发指甲跟这道符摆在一处,供了神像,头七日,日日换了新花样的供着净果香品,到第七日上,把这些缝在荷包里叫那人随身带了,便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那时候正是樊娘青春年少才刚梳弄的年纪,正是院子里当红的姐儿,直分看得这些个事,暗地里还嘲她无人要,想着若是自家要赎身,必有人抬了千金来,谁知道当了小娘再想从良是这样艰难。
    樊娘最想的便是徐三老爷把她抬进门去,正经开脸当个姨娘,有了这个计较,虽一向自认有法子,却也还是细细留了徐三老爷的头发指甲等物,她叫家人去寻个灵验的师婆回来,下了狠心给她一付头面,两锭银子,约定事成之后还有一锭。
    那师婆不意钱财来得如此容易,使了混身本事请神上身,烧纸画符,拿朱砂混了樊娘指间两滴血写了一道符,叫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行事,又想再敲她一笔,说道:“这个法子,用在仇人身上也是可行的。太太有甚个事全包在老身身上,定叫你符到人除。”
    樊娘头一个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徐少爷徐礼,可要弄到他的指甲头发却不是易事,她沉吟一番问道:“若无此人的指甲头发,可还有它法。”
    这正中了师婆之意,她把眉头一皱,显得十分为难:“此事也并非不可,不过多费些功夫,成事也极不易的。”
    樊娘赶紧叫丫头又拿了一包碎银出来:“但凡能成,银子尽有,妈妈请说。”
    师婆便道,要拿桃木刻个小人,这个小人须得在极阴之日雕成,上头刻上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银针,日日不断的扎他的心口,待银针用毕,把这木头小人埋到离他近处,他日日呆的地方,这人便会犯心痛病,初时痛上一刻,到最后心疾日深,旁人只以为他是叫犯心疼病死的,再不疑到别个身上。
    此计于樊娘不过日时久些,却是再妙不过,只要如何进院门埋桃木人,倒是一桩难事,之后还须得有人把东西起出来,在月下烧掉,那人便是冥中有灵也寻不到仇家,神不知鬼不明。
    樊娘眉头一皱,拍案定下,又给了那师婆二十两银,叫她趁着最近的阴日把事做下,又跟身边的管事婆子说道:“你把宅里的丫环人数捡点一番,挑个眼生机灵的出来,咱们送个人进吴府去。”
    ☆、第62章 灵白猫捉鱼供主乖像蓉姐请像观音
    十五这日潘氏带了蓉姐儿往观音庙去烧香,因着上回蓉姐儿出痘症,看着凶险万分,潘氏就又是求神又是拜佛的,把满天的菩萨拜了个遍,又把家里供的观音小像挪到蓉姐儿房里,就摆在她的床头,好求菩萨救苦救难。
    等上了吴家求了郑大夫来瞧病,蓉姐儿平安撑了过来,除了眉上那一点,浑身上下再没留下痕迹。哪个出痘的小儿家能有这般的福运,就是全好了,也是满脸麻子,男子便算,女儿家待大了又要怎么说亲事,就是外头瞒得住,也挨不过相看这一关。
    潘氏自此更是深信这是菩萨有灵,这才叫孙女儿结下了这个善缘,保她全身无病无痛,回去便上了香,又实是怕了家里小儿再病,便央了庙祝请一尊观音像回去。
    江州一带盛拜观音,各处县镇总有观音庙堂,或是一间小庙挂了宝络踩了莲花,或是前门立幡金瓦红墙,不论大小,一镇总有个好上香拜佛的地方。
    可要请着看顾病痛的延命观音,泺水镇里却求不着的,那观音庙里就只供奉了杨柳观音,持净瓶杨柳消灾解厄,庙祝双手合什口念佛号:“此间无有,去往江州城里,那里的观音殿奉了三十三观音相,我与你一封信,只拿了这个去求便是。”
    潘氏既定了主意,又拿了庙祝的信,谢她一篮子子净果,几枚香油钱,回去便叫沈大郎佣了车来,定好了十五之日一早就往江州城去,赶早着把观音像请回来。
    请神像自然要黄道吉日,潘氏因着诚心去请,又受了她一篮子净果,那庙中女尼便教她阖家焚香净身,请像前再吃三日素斋,捡一处洁净向阳之地置上佛龛,往布铺里裁一块全新红布,浆洗干净带在身边,待请来了观音像,拿红布包了带到家来,再供上净果清香,日日不断就保阖家家宅平安。
    沈大郎早早定好了大车,既是难得去江州府中,一家子除却沈老爹,俱都要去,孙兰娘把新衣寻出来,给妍姐儿蓉姐儿也穿上新衣,还是拿王四郎秀娘两个寄来的新匹做的,穿起来倒似一对亲姐妹了。
    娃儿们只以为是去城里玩乐的,可前头几日吃全素食却苦了她们,蓉姐儿最好吃肉,一点点大的人儿就知道捡菜吃,秀娘喂饭是若是面条里炖的肉多,便一口接着一口不停,若是里头拌的菜多,吃上一口就摇头不肯,待学会了说话,到吃饭就拍了身前的小桌板:“肉肉!”
    这回吃素,潘氏就哄了她:“去江州吃好的,要清清肠胃呢。”蓉姐儿又想吃好吃的又想去城里玩,闷了小脸不乐,拿了小筷子把碗里的素菜扒过来扒过去,吃了半碗就不肯再用。
    大白也是一样,连它跟小白两个跟了吃素食,鱼汤拌饭且不能吃,大白绕了蓉姐儿的脚转圈子,拿头直蹭蓉姐儿的腿,蓉姐儿弯腰趴到桌子下面,叹一口气:“大白,今天没肉呢。”
    小白正是调皮的时候,它自到了沈家就有大白惯着它,自家碗里的猫吃尽了,还要去大白的碗里扒拉,蓉姐儿看见了就要揪它的尾巴帮大白赶跑它,这回它自家碗里没肉,去大白碗里一瞧,见它也没有,一爪子拍在碗上,伏到褥子上不肯吃了。
    到傍晚时分,蓉姐儿正跟妍姐儿两个翻花绳子,想到屋里去把秀娘寄来的新玩意儿拿出来一处玩,才进了门就看见大白跳在柜子上,正荡悠悠的晃尾巴,一只爪子捧了脸,一只爪子伸到嘴边舔个不住。
    蓉姐儿的小竹枕头上,正摆了一条小鱼,肉身的还在滴水,屋子里头一股腥气,小白在那床上喵呜喵呜直叫唤,无奈它身小跳不主高,爪子怎么也勾不到鱼。
    蓉姐儿“咦”一声,妍姐儿跟在后头进来瞧见了,转身就去灶下告诉了潘氏,潘氏进屋就要打大白,大白在柜上立起来,弓了背一跳,串出屋去。
    潘氏嘴里骂上两句,又摸了蓉姐儿的头:“乖乖,还晓得给你抓鱼吃了。”蓉姐儿这才知道这小鱼是大白抓过来给她吃的,连小白都没给,这才把它惹急了想往床上跳。
    夜里还是吃素,到第二天,潘氏把门锁了,不叫大白进蓉姐儿的屋,小鱼就又摆在了窗台上,约是到前门的河里拿尾巴捞上来的,夏季正是收鱼的时候,那些指长手掌大的,渔夫船翁就是捞了来也卖不出价去,倾在船上专捡出来又扔到湖里去。
    石板街道上了一圈全是猫儿,有的船夫性好,瞧见猫儿在等,冲了他咪呜两声就把鱼儿扔到岸上,引得猫儿争食打斗,有的便扔到湖边,看猫儿把毛茸茸的尾巴伸到水里等鱼儿上勾。
    大白在外头玩得多了,竟也学会了野猫的看家本事,见潘氏不给她肉吃,自家出去钓了鱼来,吃了一条,留下一条给蓉姐儿。
    潘氏这回也没了办法,三日不得沾荤腥的,只把等大白晒太阳的时候叫沈大郎捉了它,把它关起来不叫出去,连小白也一齐关住了,两只猫儿在屋里挠木门,蓉姐儿只得在门外头叫大白。
    过了三日阖家去请观音像,早早套上大车,女眷坐在车里,沈大郎跟赶车人坐在一处,车前套了头骡子,虽行的慢,倒也不觉得后头坐了三大两小重的拉不动。
    因去的人多,沈大郎单给了八十个铜板,还管那车夫一顿饭,他是常跑江州城的,听见潘氏说要去观音庙,啧了一声:“今儿那地头人多,城里那些个贵戚全都要去上香,听说供得三十三尊观音像,都塑的金身像,最是灵验不过的。”
    又细说江州城里各处有甚个玩乐吃食,只隔那几里地,却叫车夫说的天花乱坠,便是泺水镇里有的吃食,也说江州城里的更可人,蓉姐儿长到这么大,只有荷花节时去过金湖,趴在门上听得有味儿,那车夫也不吝惜口水,说起来滔滔不停。
    江州城里以坊划分,一坊便是百户,前后左右也分四门,到了宵禁时分,四门皆关,若不进门便被关在外边,叫宵禁的兵丁抓了还要蹲牢。
    只有两坊例外,一是花柳巷,一是东西两街,俱是寻花问柳整夜作乐的地方,花柳坊里俱是挂灯上牌的行院,夜夜不禁,关上门便是另有洞天,里头既是行院人家,那便是金店布铺食肆俱全,便是外头关了门不开,里头也能开发,恩客要甚都有小斯即时办来。
    东西两街却是只有节日里才不禁的,譬如上元中元,各处铺子摊儿卖得吃食图画成衣抹领绣件儿的,整夜不关,到晓才散,倒又叫它作鬼市,好人家逛上半夜,那些个花娘唱女便携了客来逛下半夜,买花斗酒天明方才回去。
    听的人神往,他们却只去一日,还要赶了早回来,车夫执了鞭子赶骡,天蒙蒙亮出来的,到了日头升到半中这才到了江州。
    潘氏节俭习惯了,包了面饼出来,早早起来烘得了,此时还是软的,夹了酱肉腌菜便算一顿,因着管那车夫一顿饭,他吃了一两个饼还砸了嘴儿说些江州各处的吃食,蓉姐儿妍姐儿两个巴巴的望了潘氏,潘氏只好道:“等先请了观音,若是时辰还早,就去那东街吃一碗水饭。”
    两个娃娃才这乐起来,到得庙前,见人声鼎沸,挑了担儿的小贩货郎就把庙前街围得水泄不通,官家轿子要过还需得叫人清出路来,似这样的大车哪里挤得进去。
    沈大郎扶了潘氏下车,潘氏拎了竹篮子,里头摆的香烛果品还有红纸红布,她自家拎了,叫玉娘叫了蓉姐儿,孙兰娘抱了妍姐儿,约定好了在庙门前见,便一头往人群里钻。
    到得门前已是一身汗,蓉姐儿见着人多怕得很,两只手紧紧勾了玉娘的脖子,头趴在她肩上,两只眼睛转来转去看着稀奇,一会儿点点花鼓一会儿点点拿小竹屉里摆的灌汤包儿,还有拿竹签子串着的红果糖葫芦。
    玉娘只好嘴里应了她,一路抱了到庙前,孙兰娘还没到,潘氏却先到了,看见她就招手,等孙兰娘来了一道进去,先各自敬香,把两个小人儿也放到红蒲团上,两只手合笼在一处,摆了观音宝像,又施了香油钱,这才往里去看三十三观音堂。
    这俱是蓉姐儿没见过的,便是潘氏也都说不上来,只见一尊尊宝像都是善男信女捐了塑的身,且大且小各有不同,俱是一样细工细活,眉目宛然,潘氏便捡了那识得的同蓉姐儿分说,卧莲观音鱼篮观音好认,作民妇打扮的马郎观音却不易认,蓉姐儿只看稀奇,也不问,手指头点来点去的,叫潘氏一把抓住,教她双手合什,两只手拜一拜。
    三十三观音像俱都拜上一回,潘氏便拿信出来去寻堂前沙弥,沙弥领了她们到一间净室,捧出一尊观音像来,顶上戴了大宝冠,冠中雕得佛像,伸二十条手臂,各各握了宝剑金铃,还有经书金轮,蓉姐儿“咦”一声,盯住了看,潘氏赶紧下拜。
    那女尼却捧了两尊出来,原是潘氏深谢吴家给医施药的功德,请了两尊,送一尊往吴家去,因着又是水又是陆的,带了一整匹的红布,把两尊观音像牢牢裹住,给了十三两的香油钱,和尚将她们送到庙前,潘氏一个捧不得两尊观音,后头便跟个光头小沙弥。
    那沙弥人小口舌也不那么老实,一路送到车前,摆上去便“阿弥陀佛”一声,还道:“送佛送到西。”因着马车是停在寺庙西首,几个听见的倒都笑一笑,潘氏赶紧打开食盒,从素净果品里抓了两个莲蓉饼:“小师傅请用,用的豆油,干净着呢。”
    那小沙弥把光头一摸,嘿嘿笑了放在怀中,转身又往人群里钻去。
    请了佛像便不再急,往东西街行了车去,因着人多,沈大郎只在街上行走,见了各色吃食就在窗边问了,他晓得潘氏爱吃易嚼用的,瞧见麻饮细粉跟冻鱼头,俱买了一碟递到车里。
    又给蓉姐儿妍姐儿两个买了甘草冰雪凉水,两个娃娃凑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小竹杯里的水喝个尽,还砸了舌头直叫甜。这东西比得泺水自然是贵的,各份都要十五文,一条街全是这个价儿,单有那份量足些大些,叫人一望就知的,便比别个多上二三文钱。
    沈大郎各色都买上一些,潘氏便在里头砸舌头:“不必不必,尽够吃了。”沈大郎也不听她的,难得来一回,总要叫两个娃儿吃饱了肚皮才好回去。
    几个人自然不会进酒楼,只寻个食店,见个包子铺前排了长队,一问才晓得是做野兔儿肉跟鳝鱼包子的,这倒从没吃过,各人买了一个尝鲜儿,羊肉饺儿、百味羹,还有烤得喷香溢香的猪蹄儿,还没寻着食店,车里坐着的都吃饱了。
    又给车夫买了碗水饭,就着点心吃饱,往家赶去。
    夜里潘氏拿净布抹了观音像,供在案桌前,摆上两色净果,蓉姐儿问:“另一个菩萨呢?”,潘氏抱了她:“给山上那家人。”
    蓉姐儿一听,眼睛亮起来,她还记得徐小郎陪她玩了半日,他是哥哥,俊哥儿昊哥儿跟诚哥儿全是哥哥,单只有徐小郎样样依着她,自己不吃给她吃,论起来,她最喜欢这个哥哥,“嘻”的笑了一声,点了小下巴:“好!看哥哥。”歪头思量一会儿,把举了手指头点一点,又加了一句:“送菩萨去。”
    ☆、第63章 蓉姐儿送延命佛徐小郎吃佛嫩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