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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九·得剑
    沈游回到沈府之时,已是深夜,还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刚到沈府大门,他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靠在门边,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沈游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儿,走上前去,拍了拍莺儿的肩。
    “莺儿,莺儿……”
    小丫鬟打了个哈欠,朦朦胧胧地眯着眼,见着眼前这张俊朗的面孔后,连忙揉了揉眼睛,刚想喊少爷,却被沈游拦住了。
    “嘘……夜深了,你为何在这里?”
    莺儿嗓子里的声音眼看着就快出去了,又强行压了回来,小声地回到:“少爷……你入夜还没回来,莺儿担心你……若不是大小姐拦着,莺儿就要去报官了……”
    “大小姐说,少爷知道分寸的……”
    “少爷,你去哪里了呀?有人见少爷上了喝花酒的船,然后那船也跑不见了……”
    小丫鬟的嘴一开始说话,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撒了出来。
    沈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小丫鬟顿时浑身僵住,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愣愣地瞧着沈游。
    沈游从她身旁走过,说:“回去睡吧,明早晚些起,少爷说的。”
    过了片刻,小丫鬟眼睛才眨动了两下,小脸红彤彤地跟了上来,偷偷摸摸地瞧了一眼沈游:“少爷……”
    “怎么了?”
    沈游回头看着这个捏着自己衣角,满脸通红的小丫鬟,眉头微皱。
    “今夜下了一场急雨,你是不是感冒了?”
    莺儿疑惑地看着他:“少爷,感……冒是何物?”
    “就是受凉,得了风寒。”沈游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
    小丫鬟又是身子一僵,但这次反应很快,她逃也似地躲开了:“少爷……莺儿先去睡了……少爷也早些歇息!”
    一眨眼,莺儿就钻进了庭院回廊深处,没了踪影。
    沈游摇摇头,今夜本来略显沉重不安的情绪,竟悄然散去了些。
    他循着记忆,走向自己的小楼,路过沈如安的阁楼时,他看见她的窗纱依旧亮着。
    沈游想了想,回到楼上之时,特意点燃了烛火。
    很快,沈如安的房间灯火灭了。
    沈游一笑,也吹灭了刚点燃的蜡烛。
    说起来,沈小姐说,过两日要带着他,和那从未谋面的沈家三小姐沈如云,一起去鹿鸣山赏桃花,过桃花节。
    本来从没有这种雅兴的自己,此刻竟莫名有了一些期待。
    沈游躺在床上,总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难道因为这副身体变年轻了,自己的心态也跟着变年轻了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是。
    思绪无意间回到了那天傍晚,留仙桥上。
    也许,是因为有一盏无论再晚,都会为自己亮着的灯火吧……
    他自己都没发现,比起前世,此刻的他想法已经平和了许多,那个无时不在保持着警惕,总是怀揣着对人的恶意,总是做着最坏打算的骗子,面容已经渐渐模糊。
    沈游侧过身,感受着眉心的灼热,以及怀中地图碎片的异样,终究还是睡不着。
    他翻身爬起,并没有点燃灯火,而是来到窗边,借着暴雨刚停之后的皎洁月色,看着手中的两样神异法宝。
    其中一件,来自千年前的女剑仙,素妙真。
    另一件,来自琅琊镜阁,虽只是一件法宝,却另有玄机,红姑娘身为人间神,竟不认识那座云雾缭绕的昆仑墟。
    而这块从悬天镜中掉落出来的,非金非木的碎片,很可能便是去往昆仑墟的地图。
    沈游先是拿起了那剑簪,置于月光之下,它虽平平无奇,却自有一道古朴气韵。
    颜白骨也曾说过,这枚剑簪虽未能彻底生灵,晋为灵宝,但本身已是灵性十足。
    就像之前在浅云山中,萧人凤那道散溢出的凌厉刀气。
    同为杀伐利器的它,自然地便起了反应,要与那刀一较高低。
    甚至,沈游都感觉自己能跟它简单地进行沟通。
    想了想,沈游一张口,吹去了红姑娘留下的最后一道青风。
    没了束缚的剑簪立刻便颤动起来,眼看着就要钻出窗外,破空而去。
    沈游也没拦着它,只是开口道:“我并非剑仙,也不会剑术,你本是仙剑,在我手中确实埋没了。”
    准备离去的剑簪忽然颤动一停,竟竖立起来,靠在窗边,像是在注视着沈游,又像是在聆听。
    沈游见状,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
    剑簪的剑尖往前倾了一点,像是在问帮什么。
    沈游想着颜白骨与李道缘的话,说:“我可以帮你去找素妙真,素仙子。”
    剑簪猛然一颤,自窗边凭空飞起,围着沈游绕了好几圈。
    沈游感受到了淡淡的焦急与疑惑。
    他继续说道:“千年前已死的颜白骨,能在千年后死而复生,寄南剑仙未必不可以。”
    他看着剑簪,诚意十足地说:“我只需要你在找到素仙子之前,暂时助我,待找到素仙子,我不会有任何阻拦,自当让你回她身边。”
    剑簪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满屋乱飞。
    沈游趁热打铁地说:“你已有灵宝之姿,这等仙剑若被修行中人瞧见,绝不会与我一样,还放你回到素仙子身边。有些行事狠辣之人说不定会直接抹了你的灵性,让你再也记不得前尘,如同凡铁死物,供人驱使。剑簪,你可想好了?”
    话落,屋子里静悄悄的,剑簪落在桌案之上,再没有动,像是失去了所有灵性。
    沈游知道,它在“思考”。
    尽管不知它能否听懂这些话,或者能听懂多少,但自己这些话,也并不是在诓它。
    万物一旦有了灵,便该一视同仁,让它自己做出选择。
    沈游被人逼着做过选择,他厌恶那种感觉,更厌恶那种人。
    片刻后,躺在桌案上的剑簪忽然一动,自窗口疾射而出,冲天而去。
    沈游抬头看了一眼,它在月色下画出了一道道韵味十足的剑光,与月色交织一起,如梦似幻。
    没有缘分吗?
    那就算了。
    沈游收回目光,低头看向了地图残片。
    只要捏着它,就能感受到眉心的灼热。
    那道黑色长痕,迫不及待地想将它纳入眉心。
    或许,可以满足它试一下?
    正当沈游出现这个念头之际,一阵细微的剑鸣忽然出现在他耳中。
    沈游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只见那皎洁的月光之下,一枚剑形发簪,拖着凄清的剑气飞来。
    在沈游意外的目光中,它围着沈游的头转了几圈,找到发髻的位置,一剑打飞了本来插着的玉簪,自己斜斜地刺了进去。
    沈游一笑,感受着它传来的情绪,原来是憋坏了……
    “那……以后请多指教了,剑簪。”
    “嗡——”
    剑簪一颤,似是回应。
    “不过,你把我头发弄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