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合体,在遗传学上是指具有不同遗传物质的组织或细胞相互嵌合的个体。
说“嵌合体”这个中文名字大家可能还比较陌生,但说到他的英文名,玩着魔兽系列张大的八零九零后一定不会陌生。
那就是奇美拉,chimera。
奇美拉是古代希腊神话中的怪兽,本义是希腊语“母山羊”的意思。
在《荷马史诗》及以后的希腊神话作品中,它成为了危险的魔物,为害人间。
奇美拉拥有狮子的头颅,山羊的身躯,和一条蟒蛇组成的尾巴,性情暴虐,狡猾。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十年来,有一个新生英文单词一度在国际上炙手可热。
那就是chinamerica。
这是一个典型的人造词,是将china和america拼接起来的,意味中美联合体。
这个词语诞生于中美高度融合的时代,由美国学者提出,一度被中国人民津津乐道。
我们基于朴素善良的情感,想当然的认为,这是体现中美友好的一个词语,是中美联手治理全球事务的一个缩影。
然而,熟悉英文语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chinamerica这个词从诞生之初就与chimera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论是发音和拼写,还是中美格格不入却又相互融合的现实状态,都会让英语母语者立刻联想到那古老的传说。
一种本不该存在与世上的可怕恶魔。
与中国老百姓朴素的愿景不同,chinamerica带着浓烈的负面色彩。
在某种程度上对于用超负荷劳动供养西方高消费世界的中国人民有着深深的恶意,说是污名化也不为过。
相比于奇美拉,中文语境里,嵌合体这个词语本身非常中性,远比生物学中“杂种优势”里的“杂种”二字文雅的多。
当然,这两者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杂种是两个不同纯系亲本进行有性繁殖后得到的子代。
本质上是两类不同的基因型通过交流、整合,汇编成为一套新的基因。
但嵌合体不是这样的。
嵌合体中不存在基因层面的交流,而是两个生命体通过相互拼接的方法,“机械”地整合在一起。
而最常见的,就是在双胞胎发育的早期,其中一个受精胚胎出现退化,被另外一枚胚胎吸收。
如果吸收得不充分不完全,那么得到的常常就是一个嵌合体。
通常来说,嵌合体的主体基因型占据着身体的绝大多数组成成分,而嵌合基因型只占据少数的组织。
它们的数量是如此微小,以至于根本无法发现。
而且如果这对双胞胎原本就是同卵双胞胎的话,更是没有任何不同了。
同卵双胞胎原本就是基因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
如果顺利成长了,那是两个极度相似,但是拥有不同人格的人。
但从基因的角度上来看,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
如果相互嵌合了,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因此只有当异卵双胞胎,且嵌合基因型恰好嵌合在比较重要的部位,才有可能被发现。
而生殖系统,显然是非常重要的部位。
……
想要验证杨婷婷的猜想,原有的李家贤、李淼淼父子的dna样本就没有用了。
因为无论如何扩大检测的基因座,最多只能验证,李家贤与李淼淼有1/4的常染色体同源基因。
如果不进一步检测李家贤母亲的基因的话,是无法排除掉老爷子扒灰的可能性的。
因为如果李老头扒灰生下李淼淼,那么李淼淼与李家贤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同样会有1/4的常染色体基因是同源的。
要进一步排除掉这种可能,就需要对比老太太的常染色体基因是否与李淼淼有同源性。
但这又牵涉到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赵思蕊如果与老太太有亲属关系的话,又会造成干扰……
万一赵思蕊是老太太的私生女,那……
总而言之,嵌合生殖细胞这样的小概率事件都发生了,任何可能性都需要排除。
所以再从孩子身上着手,实在是比较麻烦。
最简单的,当然还是对李家贤本人的体细胞与生殖细胞的基因型进行比对了。
简单来说,只要证实李家贤体细胞的dna与他精子的dna之间,存在基因型上的差异,那么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由于浩然医院没有辅助生殖中心,自然也就没有专业的采精室。
好在手术室四楼基本不对外开放,厕所比较干净。
李家贤捧着ipad走了进去,三分钟后就一脸尴尬将样本交给了实验室。
……
度过了煎熬的一个夜晚之后,李家贤一家翌日一早便等在了病理实验室门口。
张子凡被杨婷婷拉去继续吃瓜。
毕竟是第一个提出嵌合体假设的,杨婷婷非常好奇最终的结果。
汪洁和值夜班的实验员交流一下,很快就出具了最终的结论。
李家贤本人的毛囊、口腔上皮细胞,与精细胞基因型果然并不一致,呈近亲关系。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淼淼真是我兄弟的儿子?”
听完医生的讲解,李家贤愣住了。
他居然真的被人绿了。
被他早就夭折二十多年的亲兄弟绿了……
而且甚至能说……
他被自己的丁丁绿了!
看到年轻人盯着自己的胯部,一副林平之、岳掌门挥刀前的纠结神情,张子凡连忙劝道:
“小兄弟,外生殖器只是生殖系统的一部分,它很可能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蛋蛋!”
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还是有教唆的嫌疑,张子凡连忙补救道:“好的方面,至少你妻子确实问心无愧,还不赶紧去给人赔罪!”
李家贤被一语惊醒,这才想到,整个事件中最委屈的还真不是他这个被自己丁丁绿了人,而是自己的爱妻!
被人冤枉,百口莫辩,甚至要独自承受来自于爱人的怀疑。
赵思蕊承受了太大的打击了。
当李家贤想起去安慰妻子的时候,她早就抱起孩子,气呼呼的走了。
“还愣着干嘛,快去追啊!”
张子凡一脚踹在李家贤的屁股上,胸前的“新津暴徒”更加鲜艳了。
这时候,最尴尬的还是老两口。
李家贤好歹没有对妻子出过恶言,老太太可是动手打人的。
“大夫……那孩子……淼淼……”
“他当然就是你的孙子,无论从社会学上说,还是从生物学上说,百分百都是!”
听到张子凡肯定的回答,老太太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不过淼淼是老李家的种,就这太好了!”
说着,她与老伴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望着两个老人离开的背影,张子凡无奈的摇摇头。
自始至终,老太太都没有把媳妇当成自己人,或者说,还真像拳师们说的,把人家姑娘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所以老话说,门当户对最重要,那些一心想要攀上高枝的女孩子又是何苦呢!”杨婷婷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感慨道。
“其实那个小李人还不错,我看他们是真心的,只是大户人家的事,谁又说得清呢!”张子凡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我们张大院长也是家大业大啊!小女子有点害怕!”杨婷婷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啊!别老是代入自己!”
张子凡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快去上班,中午记得来我办公室……”
“哼,可恶的资本家,敲骨吸髓的压榨!从精神上到肉体上都是!”
杨婷婷恶狠狠地挥了挥爪子,一溜烟离开了。
……
张子凡照例在8点开始专家查房。
这段时间,外科病人明显增多。
除了集中出现的,由华东地区各医院转院而来的脑伤患者,还有不少颌面部肿瘤的重症患者。
这是因为,魔都年会上,除了坐在前三排的大咖,更多的还是华东地区各个医院的中青年骨干医生。
去年张子凡和杨婷婷各自都拿到了邀请函,就是以青年骨干的身份受邀的。
而这些人,直接面对患者,是各地医疗的核心力量。
浩然医院强大的外科实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颌面外科、神经外科两项,更是连续两年震撼人心。
因此当他们遇到此类的疑难患者时,便会下意识的想到浩然医院。
而且比起当地的大医院,他们更倾向于推荐浩然医院。
毕竟本城的医院终归存在竞争关系,而外地医院,而且还是民营医院,那就和自己关系甚远了。
这也不是坑患者,如果能挂到张子凡或者袁强这两位大专家的号子,治疗水平绝对在市级三甲之上。
所以推起病人来,他们也是心安理得。
这就造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或者说延续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浩然医院的住院病人中,依然还是以外地患者为主。
众所周知,全中国语言最复杂的地区就是华东地区。
从齐鲁到胡建,语言千差万别,更不要说十里不同音的浙江地区了。
所以,在病房中,天南海北的乡音此起彼伏,偶尔还响起几句洋文,几乎就是个小博览会了。
当然,这样的环境其实是不利于养病的。
但走公益化医疗的路子,降低一些指标从而惠及大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到二期工程完工,张子凡或许会考虑建一个特需住院部,给需要静养的病患,以及愿意出高价买服务的病人来使用。
不过目前来说,所谓的vip病房其实也只是单间而已,没有特别优越的住院环境。
目前由张子凡直接负责的病人一共有七个。
五个重症脑损伤患者,一个颌面部横纹肌肉瘤患者,一个颌骨畸胎瘤患者。
他们有的已经做好手术,等待恢复。
有的则刚刚入院。
经过一早的查房,张子凡再次明确了患者的状况。
9点30分,他来到手术室,给颌骨畸胎瘤的患者进行手术。
说到畸胎瘤,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肿瘤。
在早期医学不发达的时候,这种肿瘤一度被认为是嵌合体的一种。
因为良性畸胎瘤中,具有高度分化的组织结构。
如果要让张子凡评选出一种最令人头皮发麻的肿瘤,他或许会在畸胎瘤和生殖器菜花瘤中艰难的二选其一。
所谓高度分化的组织结构,指的是牙齿、指甲、头发,甚至是眼球等结构。
你能想象,切除下一团肿瘤,然后将它剖开后,里面是一团团的毛发,还有几颗牙齿,甚至有一个眼睛瞪着你吗?
这活脱脱就是恐怖大片的场景。
但其实,受过训练的医生们是不会因为这些而感到害怕的。
相反的,如果能够看到这些解构,主刀医生会露出满意而舒适的笑容。
因为头发牙齿之类器官的出现,说明这个肿瘤的分化程度很高。
分化程度越高,肿瘤的恶性程度就越小。
而这些组织也是由癌变的生殖细胞分化过来的,而并非“畸胎瘤”取名时的本意,是吞噬其他胚胎而来。
这例病人之所以会由袁强上交给张子凡主刀,自然是因为手术难度较高。
她的畸胎瘤并没有在常见的腹腔之中,而是在颅部。
而且根据体格检查和影像学资料,怀疑其分化程度不好。
手术结果也证明了之前袁强的判断,这确实是一例中分化畸胎瘤。
在瘤体中只有形状不明显的组织分化,大体呈无规则的肉团弥散。
好在病人就诊还是比较及时的,张子凡在手术中做了较大范围的清扫,确保癌灶没有转移。
随着耳边的奖励提示响起,张子凡完成了今天的手术。
看了看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二十分。
张子凡决定洗漱一番,然后去工地上看看。
之前怒喷臭狗屎之后,张子凡获得了【高级图书馆】的奖励。
他一直没有直接建造,就是准备在教学楼初步完工之后,让施工队的秃子帮自己选址。
还是那句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这个秃子毕业于上交土木工程系,和建筑行业打了近二十年交道,听他的意见准没错。
至于说,大学城规划这种事……
张子凡也只能说尽力了。
毕竟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建筑是什么。
就好像直到现在,大学必备的学生食堂还没有着落,但是【初级小剧场】这种非必要建筑图纸,张子凡手里已经攒了一堆了。
张子凡也只能根据大体的框架,慢慢补全了。
……
从手术室出来,张子凡甩了甩头发,正要下楼,忽然,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的不是别人,而是许久没有联系的聂老爷子。
“小张院长,老头子又来打扰了,不知道今晚你有没有时间?老头子在石林庄备下一点薄酒,想请小张院长聚一聚!”
电话里传来了聂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