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王氏迟疑的开口,倒不是有意欺瞒,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再看什么。这个院子过去对她来说是最可怕的地方,而现在,却成了最熟悉的地方。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这里的角角落落——倒不是特意去记,而是除了这些她还能做什么呢?孩子衣服,不需要她费心;孩子尿布,更不需要她操心。有关孩子的一切,她都只需要参与就好了,这个参与就是看着南安王妃忙里忙外,然后适时的露出微笑,点头附和:“母妃说的是。”
南安王妃的眼光当然没差,对这个未来的孙子也是充满了爱护,准备的都是上好的东西,这个上好不见得非常名贵,却是都用了心思的。比如那些衣物里就有一件百家衣,真正的从一百户人家里找出来的,据说都是健康男孩穿戴过的,然后取一个小布条缝制而成。
南安王妃准备的很妥当,没有她需要操心的地方,而且不只是未来的孙子,就连对她也都安排妥当了,比如穿什么衣服,用什么毛巾,盖什么被子,真的是处处妥帖,就连她母亲来看了也偷偷对她说:“虽说你这个婆婆对孙子看重,可我看对你也是没有坏心的,你放宽心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日子就好过了。”
她知道,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管她多么想亲自为孩子准备一件东西,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好自己,然后努力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孩子的事不用她操心,管家更是早就停的了。原本她还能看看书,做做女红,但现在也被禁止了。除了吃、睡、被诊脉,她是真真无所事事,就连这个院子,她都是出不去的。
一开始对于这件事她还非常在意,还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后来她也麻木了。哪怕是南安王妃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也没有更多的感觉。说了无生趣当然不至于,她怀着孕,还有孩子呢。但有的时候,她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好的感觉,那就仿佛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一会儿我陪你到院里走走。”
“多谢母妃。”
“你还没有用饭吧,咱们一起用。”
她吩咐下去,饭食很快就送了上来。八样精致小菜,没有凉调的,全部都是炒熟的,一直用温水热着,不带丝毫凉气。六种粥,六样面点。王氏的胃口倒是不错,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盘炒面,这令南安王妃很满意。不管怎么样,能吃就行,虽然王氏的肚子有些太大了,可头胎生八斤的也不是没有,几个太医都说王氏的身体不错,应该是能顺利产下孩子的。
在院子里散过步,南安王妃就令王氏休息,王氏是没有多少睡意却也没有反抗她,顺从的就躺在了床上。她是孕妇,本就容易疲倦,躺了一会儿倒也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睡的并不踏实,恍恍惚惚中就觉得屋里来了什么人又走了。待她醒来,却什么人都没有。
“你醒了,我正说要叫你呢,马上就要用午饭了。”南安王妃合上账本,开口。
王氏怔了怔:“母妃,刚才可是有人来过?”
“哦,纳儿刚才来了,不过我让他走了。他来了也没什么用,不过是打扰你休息。”她不在意的说着,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了,王氏的整个脸色都变了。
第188章
第五十七章
王氏瞪着眼,满脸通红,南安王妃一见,连忙扶着她:“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衣青衣青……”
她说着就要喊太医,却被王氏一手抓住,王氏的手很瘦,手指几乎没有肉,但她这一抓却力道极大,南安王妃猝不及防,几乎没有喊出来。王氏却恍若未觉:“母妃,你刚才说什么?”
南安王妃皱了下眉,但还是道:“纳儿刚才来了,但因为你在休息,我就打发他回去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母妃为什么要叫大公子回去?为什么不叫醒我?”
南安王妃一笑:“大娘子,我知道你和纳儿夫妻情深,但现在不同往日。你的身体,你腹中的孩儿是最重要的。纳儿过来,无非就是同你说几句话,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何必因此打扰你的休息呢?你同纳儿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现在啊,你就把全幅心思放到孩子身上吧。”
说着,还拍了拍她的手,王氏看着她,一开始那目光还有些呆滞,但渐渐的多了份仇视,没有掩饰的痛恨和敌意,南安王妃心中一惊,但还没等她开口,王氏就发出一声尖叫,那叫声尖锐而又凄厉,如同遭受了最悲惨的事情,如同荒原上失去伴侣的野狼。不说南安王妃,就是刚进屋的衣青,心中都是一颤。
南安王妃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就让衣青去叫太医,就在这时,王氏终于停止了尖叫,她看着南安王妃,咬牙切齿:“母妃!母妃!你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让我搬来与你同住,我来了;你让我与你睡在一张床上,我来了;你让我不能出院子,我不出!可为什么,为什么连大公子你都不让我见了?睡觉!睡觉!我天天不就是在睡觉吗?大公子每天只来一次!只来一次!为什么你还不让我见他!为什么!孩子!孩子!什么都是孩子!我知道你看重这个孩子,我也看重!他是我的骨血是我的肉是我的命,可是,这与大公子来有什么矛盾?你为什么连让我见他一面都不让!”
南安王妃勃然大怒,当下就想训斥。当看到她的肚子,又忍了回去,勉强笑道:“好好好,大娘子,都是我的不对。下次纳儿来了,我一定让你见好不好?现在你先冷静下来,喝口水。”
“我不!我再也不要听你的了!我现在就要回去!回我们的院子里去!如果你不让,那我就回北定王府!”“你说什么?”
“南安王妃。”王氏冷着脸,看着她,甚至连称呼都改了,“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忍受你了!也许你要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但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不想事事听你指挥了!今天我就算被逐出南安王府,也绝对不要再和你共处一室!”
她说的斩钉截铁,南安王妃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了上来,身体趔趄了一下,几乎没晕过去,脑子里翻来覆去只一个念头——没王法了!王氏竟然这么同她说话!谁给她的胆子?谁在背后给她撑得腰?她、她竟然敢这么无法无天!
她怎么她了?她怎么她了?她一直没能给王府生下一男半女,她不也没没收她的管家权吗?为了她能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她费了多少力,操了多少心?为了能请到两个太医在府里入住,舍出去的人情又有多少?为了给这个孩子祈平安,舍到庙中的香油钱又有多少?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她自己的私房!
如果不是她这么小心翼翼操心尽力,以她不容易坐稳胎的体质,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平安顺利的怀到现在?她愿意同她同住吗?因为她在这里,南安王都不能过来了!而她之所以会这样,还不就是怕有什么疏忽吗?是,这是她看重的嫡孙,是,她看重的孩子,但这何尝不是王氏自己的孩子?一个女人,始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是多大的悲哀?
是,她是让朱纳离开了,可朱纳在又能做什么?还不是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家常,无非就是你好吗?你吃了吗?吃了什么之类的。这些话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多休息休息,这样对她自己也好,对孩子也好。
而现在她竟然因为这点事就冲她大吼大叫,甚至连母妃都不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