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蒂找来了一个略微中凹的石碟放在零的手边,她将那些嚼碎的中草药吐到手心里一起混合,在放到石碟上,用洗干净撕成条状的布敷在了伤口上。
虽然不知道那些草药有没刺激性,但零在完成这套动作的时候全程面无表情,曼蒂是认这份狠劲儿的,这女孩或许才是卡塞尔学院宣传部口中的优秀学员。
等她完成了敷药后,曼蒂摸出了那个饱经沙场的水瓶,拧开后递给了干草床榻上的零。
零在水瓶被拧开后立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像是优质的油脂在锅中炸出的香味,那是刻在生物dna里的诱惑,之前宽阔的地方还好,现在处于半封闭空间,那股味道瞬间就冲了出来,让人有些迷糊。
“这是什么?”零理所当然地发出了提问。
就算是她也很难抵挡水杯中这种香味的诱惑,在身体热量快要告罄的时候还能忍住没有立刻抢过水杯,而是冷静地提问,这种自制力已经超过九成的人了。
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零感受到了异常,像是这种莫名的诱惑香味她以前见过几次,那些香味的正体可都算不上是什么无害的东西。
“蛋清…也许混合了一些蛋黄?不太清楚,当时舀的时候没留意。”曼蒂舔了舔舌头回答,她现在也很饿,五觉律禁这言灵消耗还是不小的。
“什么东西的蛋?”零沉默了片刻问。
“昆虫蛋。”
“……”
“骗你的,恐龙蛋。”曼蒂摆了摆手,“费老大劲才搞到的,打猎什么的就别想了,就算弄死了那些皮糙肉厚的玩意儿,也没有料理的方法,更没法确定它们有没有毒性。”
“所以你认为它们的蛋就应该没有毒性了吗?”零秉持着逻辑性提问。
“应该没什么问题,吃死了顶多算我的。”曼蒂自信地抱着手大拇指翘起,可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其实有点心虚。
零沉默地看着手中杯子里的黏糊糊的液体,虽然味道很香,但卖相着实不太行,有种动漫里被打上了地狱料理标签的女角色烹调出的秽物。
曼蒂瞅着零的反应,眉毛微微一挑,“你应该不是那种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坚强,但意外的不擅长应付恶心的东西的角色吧?”
她.其实说对了。
有多少人还记得零真空女王的外号?
那个外号讲的就是这个俄罗斯女孩几乎和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都保持着一段距离感,但更深层一点来讲,就是她似乎有一些洁癖,比如从不跟人有肢体接触,在易手多人使用过的公共资源,比如书本、签字笔什么的时候都会用纸巾擦拭一些。
这种洁癖虽然不严重,但却是客观存在的。
曼蒂抬手挠了挠脸,指甲抠下了两片已经干涸掉的泥土和龙粪的混合物,她试探性地向着零的身边蹲着靠了过去,然后果然发现零以一个相当小的幅度在远离她,那双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让人感觉真靠过去了对方就会暴起杀人。
曼蒂有些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三无少女特有的反差萌点呢?
她还以为这女孩就是个机器人呢,看起来还是有属于她自己的七情六欲的,只是她将自己保护、掩藏得很好,可这些可爱软弱的地方又会选择透露给谁看呢?
曼蒂的脑海里很自然地就跳出了一个人选,随即就让她感叹这个世界可真他妈奇怪,红颜总是爱上傻逼,而傻逼总是不懂得珍惜。
不过可惜了,这种被困在洞穴互相帮衬取暖的剧情应该留给反正不是她的人的,她和零委实是不可能擦出什么火花来,友情的火花都不太可能,两人就是完全的利益合作关系,帮零搞点吃的也不过是为了不被扣害人精的帽子罢了。
“别急,我想办法给你热一下。”曼蒂伸手顺手扯了下面的几根相对干燥的稻草到洞穴口,正好借着角度不错的直射而来的太阳光,把干草铺在地上。
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捏扁的可口可乐的易拉罐,这是被冲上海滩上的自然垃圾,只能说人类社会还是厉害,制造的海洋垃圾就连尼伯龙根都不能避免。
她拿潜水刀一点点把易拉罐上的红色漆料刮在了干草上,然后.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当然,打火机是坏的,随处可见的塑料打火机,下半截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上面齿轮的部分,她掰开那些小零件磨了一些残留的打火石粉末下来和易拉罐的红漆混合在一起,最后捡了一块矿含量丰富的石头立在旁边,反复用潜水刀敲打碰撞石头表面激出火花溅射在干草上。
就算是材料很丰富,曼蒂真正成功爆起火苗引燃干草也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野外生火没想的那么容易,尤其是岛上大部分的材料都一直保持着高湿润度的情况,真要去原始的钻木取火,恐怕一两天能不能生起来都成问题。
捧着燃烧的干草,曼蒂一边歪头吹着火种一边回到了零的旁边,又薅了一点那床铺的干草来将火引大,最后开始累积起几根相对干燥的木材,勉强搞出了一团火堆。
这一趟出去,她的收获还是不少的,搞到了草药又搞到了火,把水杯往火堆里一杵,好一会儿后里面那些混沌无比的蛋液开始出现了变色的反应,逐渐凝成了.粘稠的褐红色稠状物体?
这玩意儿有些像是果冻,但又没有果冻那种整块的光滑状,倒是有点像国外最喜欢的嫩滑蛋,只不过是相当克苏鲁的褐红色。
曼蒂无情铁手把水杯从火堆里拎了出来放到一旁冷却,摸过来两根树枝洗了洗充当筷子,夹起一块卖相很糟糕的褐红色粘稠物嗅了一下,然后放了回去,给零竖起大拇指,大概意思是某问忒。
零默然地用干草裹着水杯隔温,拿着那两根树枝,插进满是不明物体的水杯,抬头看了一眼曼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信对方一手,尝了一口。
主要是她们没别的选择了,再不摄入热量,零的结局依旧是死路一条,只要这东西不是剧毒,吃下去就死,那么她总得尝试一下。
“怎么样?”曼蒂问。
零没回答,只是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正常进食起了这些虽然看起来很怪,但吃起来给口舌以及身体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的蛋羹快速地给她的身体补充热量。
曼蒂见她这幅模样倒是放心了一点。
之所以认定这奇怪的恐龙蛋能吃,主要还是因为在偷蛋的时候,她大范围的皮肤直接接触过蛋液,并没有出现什么过敏红肿的现象,这暗合了在野外试毒浆果和水果的办法,现在都高温杀毒过一次了,这才敢安心让零吃这东西。
“怎么样,好吃么?”曼蒂蹲在旁边,满身泥土和龙粪,虽然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嗅觉已经被麻痹了,但零却是被熏得有些难受,即使她很绷得住,也没表现出半点嫌弃…但臭就是臭啊!
“还可以吧?”曼蒂瞅着零手里快要被掏空了水杯吞了口口水。
零看着她的样子,默然把水杯递了过去,示意自己吃的差不多,曼蒂这才不客气地接过水杯,拿着那细长的树枝在里面起一块不可名状的蛋糊…然后看了零几眼。
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随后才渐渐反应过来,这女人是在看她有没有中毒反应!
难怪这家伙这么忍得住诱惑让自己先吃,虽然刚才表现得那么信心满满,但到头来还是在拿零做小白鼠嘛。
这女人还真是突出一个稳如老狗,没有完全把握绝对不以身试险。
见零没事儿,曼蒂这才放心地把树枝筷子掏出来,把糊糊往嘴里送,才吃一口,忽然就听见床榻上的零发出了一声闷哼,吓得她低头把差点连舌头一起吞进去的好东西给吐了出来,这种强行拒绝身体欲望的感觉比寸止还难受。
曼蒂看向床榻上的零,惊然发现她的身体居然在发红发热,那俄罗斯特有的冷白皮下弥漫出鲜亮的玫瑰色,不久之后那皮肤表面都开始挥发起了蒸汽,那是大量汗液蒸发的现象,脸部微微发红,可以说一句是面若桃花。
“搞什么,我出去的时候你背着我练九阳神功了?”曼蒂震惊了。
零张嘴,但却说不出话来,觉得喉咙里在烧,有一股热量几乎从内到外的冲了出来,她意识到自己需要降温,立刻就把衣服扯了下来,整个人几乎全裸在干草床榻上一丝不挂,尤其是腹部伤口的位置更是滚油浇烫般疼痛。
她还尚且有些理智,没有伸手去把才敷好的药揭开,曼蒂看她身上的异状也反应很快,冲到洞窟深处把积蓄的那些山泉水给端了过来,捡起一旁被脱下的衣服打湿,从头到尾擦拭这女孩娇小的身体,里里外外,各处进行降温。
曼蒂有些脑袋疼,这事儿真不该她来干啊,路明非呢?路明非救一下啊,如果他能在这儿跟零共度患难,那不直接把真空女王给拿下?说不定从尼伯龙根出去的时候肚子里孩子都有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水杯,心中微微蹙眉,寻思是不是那蛋液真的有问题,可很快,曼蒂就发现,零身上竟然传来了一股压迫感,侧头看了一眼,这女孩的黄金瞳果然点燃了,并且全身上下的肌肤下开始出现了细密的蠕动,那些尖锐的剑盾形绒毛开始被动地生长出来,在脖颈、背脊、腰侧以及大腿根部等地方结成漆黑的龙鳞。
曼蒂看见这异状才反应了过来,这特么是血统被活化了,就像是黑市里售卖的“骨、血、角”这类的东西,一群嫌弃毒品都不够刺激的混血种会选择购买龙类的这些蜕物,磨成粉内服或者外用,疯一点的甚至会静脉注射,直接活化血统感受那种“进化”的快感。
这是相当高危且愚蠢的行为,只会自取灭亡,曼蒂见过不少这种危险混血种为了追求刺激,血统活化之后难以掌控,最后堕落成了死侍,甚至身体畸变出了固化的异常器官,比如不再褪去的龙鳞以及畸形的反弯膝盖以及变异的黄金瞳。
现在她有些悚然自己不会在让零进入了类似的状态吧?要是零堕落成死侍,现在同处一室的她还有些吃不了兜着走,这女孩血统相当优秀且言灵不明,如果堕落成死侍少说也是一个小头目级别的boss。
曼蒂给零擦拭身体降温的时候,发现那些鳞片开始快速蔓延的时候,已经开始左手往回缩去摸潜水刀了,主要是这龙化速度实在是有点快了,她几乎听见了烧焦的滋滋声,那是药敷的伤口正在被龙血刺激下愈合,那些伤口上临时缝合的蚂蚁头部都被钻出的鳞片给崩了出去,子弹一样弹在洞窟的墙壁上发出碰撞声。
鳞片裸露的脖颈上那动脉血管的颜色也逐渐变得铁青,曼蒂左手已经攥紧潜水刀了,顺带还把零身上的三棱刺给下了,不再给她擦拭,只是蹲在原地盯着她,黄金瞳缓缓点燃。
不对劲,很不对劲。
现在零身上的现象已经超过了她对龙血活化的认知了,一般就算是三代种纯血龙类的“骨、血、角”直接服用也都不会出现这种级别的过激现象,比起龙血活化,这更接近她认知中的另一种现象——龙血强化!
那是基因被诱因接触之后强行发生进化的现象,用更接地气一些的话来说,就是外力刺激下的血统精炼,那是直接针对龙血基因的催化和刺激,一般只有复合型的化学药剂才能做到这一点,比如水蛭药剂那种级别的产物。
但现在,只是一枚恐龙蛋的蛋液就发生了这种类似的情况,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这座岛上的生物恐怕还隐藏着曼蒂不知道的巨大秘密!
洞窟中身体蜷缩在地上,鳞片与岩石摩擦的琐屑声不断,曼蒂一直保持着半跪持械的姿态一动不动,盯着面前几乎浑身上下都披着一层黑色龙鳞的娇小女孩,杀意内敛着,只等着合适的时候爆发。
好消息是,零腹部的伤口在龙血活化的状态下已经愈合了,那些龙鳞就是最好的缝线,严严实实地护住了新长出来的肌肉和皮肤。
而坏消息显而易见,如果零撑不过这龙血精炼的阶段,那她就得被曼蒂痛下杀手除掉。
也就在曼蒂几乎以为这女孩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干草堆上的零忽然抬头,望向了一个方向,嘴唇轻微蠕动了一下,就像呢喃了什么话一样。
那几句话很短促,曼蒂没听清,大致只能分辨出那是俄文,她发现对方那双耀眼的黄金瞳一直保持盯着一个方向,蜷缩着身体,孤独地环抱着自己。这时候的她不像是那个卡塞尔学院里的真空女巫,在曼蒂眼里更像是在被另一个孤独的怀抱所安静温暖的孩子。
这个冰一样的女孩垂直头,神态那么的平静、执着,银牙无声咬合着那些痛苦与呻吟,即使嘴唇和舌尖破出鲜红的鲜血,也维持着一动不动的静默状态。
她从来都没有失去意识,哪怕一分一秒。
曼蒂收起潜水刀,重新给手上充当毛巾的衣服打湿凉水继续擦拭身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零,但很显然,她可以看出,这个女孩似乎也是一个执着之人,在不达到某种目标和使命之前,她是不会轻易死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零的目光所眺望的方向,那是洞穴之外的日光,再更远的方向,穿透高大厚实的峡谷与断崖,那是尼伯龙根岛屿的海滩,黄金连绵的美丽沙滩,一个又一个的浪头打在沙滩上,一个人影悄然在白沫中被送上了岛屿。
沙滩上的人影爬了起来,打了个嗝,大概是海水喝饱了,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那金灿灿的海岸线,以及远处发出着不明嚎叫的原始森林以及山峰,头发上挂着一根海带垂在左眼前,看着这一幕好久才愣愣地吐出一句,
“唉我去,路鸣泽,你他妈的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马尔代夫吗?”
ps:很想加入黑monkey的队伍,人在东瀛心在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