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作罢,肚子有些饿了呢。”白若兰脸上一红,小声说。
徐乘风立刻了然,说:“就知道你会喊饿,当家菜都点好了随时可以起,那边有菜谱,你还想再追点的话就和小厮说吧。”
白若兰娇憨一笑,道:“谢谢你,徐家大哥。”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塞进嘴里两颗牛肉粒。
徐乘风摇摇头,坐在她的身边说:“都有的,你别吃太急。这种方便携带的食物到时候命人给你打包回家,留着当午后小点心吃。”
“嗯呐。”白若兰眯着眼睛笑了,徐乘风看得移不开眼眸。将近一年不见,他在军中日子凄苦,全凭对心底女孩的思念撑过来。他军营中的成就一定要高于商户的身份。
徐乘风专注的看着白若兰,她的额头有碎发,都沾着渣滓了,他很想抬起手给她擦干净,可是顾忌周围都是官家女眷,克制下来。日后怕是根本没机会单独见兰姐儿了,她这般美好,可会等得及他能够配得上她那一日吗?
众女都看出徐乘风待兰姐儿不一般,那双墨色的眼眸看向白若兰的时候都快将冰雪融化了。虽然这男孩是商人家出身的身份,但是少女情怀,若有一人可是待自个如此,定想以身相许。在这世上,婚姻乃煤约之言,大多数夫妻第一次见面就是洞房花烛夜。
白若兰有些不好意思,她皱起眉头,认真的说:“徐大哥,你也吃吧。军中伙食好吗?”
徐乘风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兰姐儿关注点都和别人不一样吧!他诚恳道:“当兵一点都不苦,真的。”
白若兰才不信,不过她不会戳穿徐乘风的谎言,应声道:“我小舅舅也在南域当兵,他是本地人,应该会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处境好一些,你上次送来的樱桃我让他带走一些,提及了你,请他照拂一二。”
徐乘风感动异常,说:“你总是想着别人。”
“举手之劳么。”白若兰大大方方道,她也觉得自个很善良。
徐乘风憨笑,道:“其实苦我不怕,就是有些寂寞。”他在边城好歹有吃有玩,也属于被大家捧着供着之人,如今坚持在军中历练,着实有几分没事儿找苦吃。好在他富足,大多数当兵的人都比较穷,他随便撒点银子就有人愿意帮他,这才可以有离开南域的机会。
“徐大哥加油……你一定会衣锦还乡的。”按照白若兰的思维,徐乘风定是想争一口气,让徐老爷子高看于他,借助军中势力无法动摇他继承人的身份。
徐乘风嗯了一声,心底温暖异常。他会努力地……
“听说这聚丰楼的雅间很难定,徐大哥你是如何做到的?”白若兰低声问他。
徐乘风得意的扬起一抹笑容,说:“军中有人知道我来自商户,一次采办那头的上峰大人病了,就让我跑腿了几次,干成了几个买卖。若不是我不愿意去专门做采办,那位大人还想把我要走呢。”
白若兰瞪大了眼睛,奉承道:“徐大哥好厉害。”
“嘻嘻,也不是啦。我去年联系上我继母和前夫的孩子,让他给我跑过一次船。带回来许多不常见的玩意不说,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大鱼。我们从中觅得商机,决定就近处理,寻了本地几处有名的饭馆,其中就聚丰楼管事儿,让他们来看货。聚丰楼的厨子拿货最多,我和聚丰楼管事儿就熟识起来,还一起喝过酒,成了合作伙伴关系。所以早早就定下这雅间了。”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可是那女人的孩子,你……信得过吗?你现在帮他,别日后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白若兰担心的说。毕竟徐乘风深陷军中,不是很容易出来,万一人家背叛他该怎么办。
徐乘风摇摇头,轻声道:“他若现在撤退,那么一辈子都无法报仇。其实钱财于我并无意义。”徐乘风很想和白若兰直言,徐家财产正在慢慢被他耗干……还有继母和她逝去前夫的恩恩怨怨,这些都太过残忍,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白若兰也不天关心这些和她没关系的事情,鉴于两个人是朋友,所以出言提醒一声罢了。她见他不甚在意,就没有多言。大家吃饱喝足,打算继续逛街。徐乘风眼巴巴的想跟着,白若兰征得王家姑娘们的同意,让他随性。
王怀心带着妹妹们走在前面,留给他们说悄悄话的空间。
徐乘风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最后都融进这秋风里,变成稀薄的空气,变成默默的守候。眼看着走到尽头,徐乘风心知这一别下次见面就更难了。他踌躇再三,突然开口,道:“若兰,我……”
“嗯?”白若兰停下脚步等他,仰起头,说:“我才发现,你长高了好多。军营真是练人呀。”
徐乘风尴尬的挠了下头,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结巴道:“若兰,我……我一定混出点名堂,不再是只是别人眼里的商贾子弟。”
“挺好的,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白若兰眯着眼睛,笑着鼓励她。
“那……那你可否……等我几年?”徐乘风脸颊通红,一鼓作气道:“我……我……我喜欢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你……”徐乘风垂下眼眸,双手成拳,再也说不下去。
白若兰愣住,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得出徐乘风待她不同,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徐乘风真敢说出来啊。她咬住下唇,蹙眉道:“徐大哥,这种事情,不是女孩家自个决定的……”这倒是实话,虽然有些敷衍,白若兰想了片刻,说:“况且我家里已经有了属意的对象。”她不愿意耽误徐乘风,索性直言。
这如同晴天霹雳,徐乘风整个人都傻眼了。他一直以来坚持住的支柱突然崩塌,心脏疼得不得了,一想到兰姐儿成为别人的新娘子,他就觉得生活无望,不如死了一般。
徐乘风眼圈通红,声音难掩一抹颤抖哽咽,说:“我早该想到,你那么好……白伯伯又疼你不成,哪里不会早早定下。可是欧阳家的灿少爷吗?”
白若兰望着眼前深受刺激的大男孩,咬住下唇,道:“总之是定下了的。”是谁,重要吗?
徐乘风抿着唇角,一言不发,良久,突然说:“欧阳家门第那么高,他……他能做到守着你一生不变吗?就算那人愿意,别人不会倒贴上门吗?兰姐儿你真心喜欢欧阳公子吗?而且我听人说,亲戚成亲对子嗣不好……”他绞尽脑汁想出好多理由劝白若兰放弃。他平日里面对白若兰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那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的紧张,并不是他真傻。一个可以多次逃脱继母算计还能掌管生意在外行走,并且不受当兵影响的男孩,怎么会是毫无心机的人?
白若兰犹豫了,其实她婚约的对象不是欧阳灿,不过李念家世背景不比欧阳灿差,还有从未谋面的婆婆也不晓得性格好不好。
高门嫁女,若是日后她受欺负父亲也无从帮她……
哎,若照她自个选择,撇开感情不说,她倒是更愿意嫁给徐乘风。徐乘风母亲早就去世,没有伺候婆婆的烦恼,两个人都熟识的很,她还可以仗着靖远侯府作威作福,就连未来的公公也拿她没辙。最主要的是,徐乘风这辈子也和皇室无缘,那个可怕的梦,就真的只是梦了……
白若兰想得通透,却不可能给徐乘风任何承诺。婚约本就是应该听父母的,哪里有孩子自个做主?
徐乘风见她蹙眉,知道白若兰在思索着什么,急忙用力承诺道:“我父母缘浅,日后只守着自个小家过日子即可。我会在军中努力,好歹混个官职摆脱商贾子印象,我有好多的钱,也会上交,至于小妾什么……我深受丫鬟毒害,若可以娶得若兰妹妹,我、我日后肯定不会纳妾,否则让白老爷要我性命都成。总之一个靖远侯府,就可以把我全家都压的喘不过气,你还不是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当个小霸王吗?”
这番话说的谁能不动心呢?
白若兰无奈道:“原来在徐大哥心里,我是个小霸王呀。”
“不是不是不是……”徐乘风结巴道:“我最最最喜欢你无理取闹的样子了。”
噗嗤……白若兰笑了,轻声道:“真是谢谢你,愿意喜欢这样子的我。我记得你的好了。”
“那那那那……你的婚事儿能拖拖吗?”
白若兰苦笑,摇头说:“岂是我能做主?”
徐乘风脸色暗淡,喃喃自语:“总归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不过兰姐儿,我始终相信这世上并无难事儿,只怕有心人。你等不等我都成,我自会等你。况且,我会离家从军,从来都是为了你!”他的目光坚定,亮的让人心疼。
白若兰胸口微微酸涩起来,轻声念叨:“你这是何苦。你那般年少,别许下这种诺言。”
徐乘风轻笑,好看的眉眼如同这秋日凉爽的清风,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对于有些人来说,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自己的事情,和他人有什么关系吗?
白若兰心情有些沉重,连带着对周围景色都失去兴趣,也忘记了和徐乘风打听骆家姐妹们的事情。
徐乘风是外男,不好一直跟着他们。他恋恋不舍的和白若兰道别,远去的背影化成了碧蓝色天空下的一个小亮点,显得孤独寂寞。
白若兰胸口处升出一抹疼惜的情绪,有些郁郁寡欢。她终于有了书中所描述的情绪,少女渐长,终知情滋味。
李念小叔叔和徐乘风完全是两种人,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区别,李念神采飞扬自信满满,仿若这天下间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人。徐乘风则有些自卑,连等待都不敢强求,一切都放在心里面默默守护。
对于曾经的白若兰,或许觉得李念更吸引人……可是对于经历过一场大梦生死的白若兰,却觉得徐乘风很难得。这和情爱无关,更多的是怜悯。
傍晚,暮色低沉,大家一起打道回府。王怀心主动和白若兰坐在一辆马车里,她显得很有心事儿。
白若兰看她,小声说:“怀心姐姐是不是还在想我白日所说的事情?”
王怀心一怔,脸颊羞涩的低下了头。
白若兰浅笑,说:“如此看来,怀心姐姐对我小舅舅印象很好嘛?”
王怀心皱了下眉头,道:“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他挺不容易的……上无父母疼爱,还有那么不靠谱的姐夫和继母,同胞弟弟还被人差点打折了腿,入伍却不肯屈就在父亲手下,而是自己去闯荡,这样的男子不应该被人珍重吗?”
白若兰不由自主的想起徐乘风,他何尝不是在继母小讨生活的男孩。小舅舅虽然说照看衡舅舅花费些经历,可是何尝不是一种陪伴。徐乘风连一个一起长大的弟弟都没有,如今又为了她出来奔前程,着实令人不忍心。
她有些理解王怀心此时的心情,一撮而就道:“不如这样,我寻个机会让你们私下见一次吧。有些话总归是外人无法传达的,若是觉得合适,我娘亲那里……”白若兰急忙闭嘴,若是让王怀心晓得隋氏嫌弃她和离身份,饶是她看重隋敬安,也没脸嫁过来。
“什么?”王怀心警觉道。
“我是说长辈那里,一切有我。哈……”白若兰自圆其说,两个人彼此望着笑了起来。回到家后,白若兰脑海里总会响起徐乘风的言语,不由得心底生出几分踌躇。她待徐乘风就好像欧阳灿似的,是那种很亲近的兄妹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至于李念……
她想起他霸道的眼眸,稚气的话语,还有动不动就生她气的样子,唇角不由得微微弯起。若他是商贾子该多好,她就可以嫁给他作威作福。
白若兰捂住胸口,如此看来,她待李念倒是有几分情分。可是,情分能当饭吃吗?白若兰表面天真无邪,心底却如同一潭死水。
那个梦境对她影响太深,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呼吸,和痛快活下去相比,情爱又当得上什么。她越在乎李念一分,若是日后他……白若兰眼圈瞬间湿润,她不敢想,心脏处仿佛有针刺着,身体被人生生掰开,疼的憋气。
她半闭着眼睛,泪水生生流了出来,她钻进杯子,却再也无法入睡。白若兰难受的不成,披上外衣去院子里坐了一会,冷风袭来,冷静下来。
绣雯和绣香起了身,一个在身边侯着,一个去厨房倒了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