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戎颔首:“母后也颇是难过。”
“你母后很喜欢沈姑娘,当时就一心要你娶她了,在朕面前也没少说沈姑娘的好。”皇帝摇摇头道,“你最近随朕出去散散心,会舒服点儿。”
穆戎一惊,只当他这父皇又要出游。
幸好皇帝接下来说道:“你命人准备下,过两日咱们去狩猎,这天气不冷不热,舒爽。”
经过扬州埋伏行刺一事,皇帝还是受到不小刺激的,以至于好久不曾出宫门,过了段时间才好些,但也只敢在附近过过干瘾了。
穆戎好笑,明明是他自己要出去玩,非得说的好似为他着想。
不过他这父亲向来如此,那么大年纪的人了,骨子里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故而会被时人称为昏君,可他对这父亲是了解的,他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个贪心的人,只是不太合适做皇帝。
穆戎道:“儿臣领命,兴许,这也是儿臣最后一次陪父皇狩猎了。”
他多少有些伤感。
“为何?”皇帝一怔,但随即就想到皇太后说的,要穆戎完婚后去往衡阳,那是她的意思,当时自己也答应的,但如今看着这个儿子,皇帝又不舍得了。
自己亲生儿子,为何一个个都要放那么远?
什么争夺皇权,这皇权他想给谁就给谁!
再说,他如今离死还远着呢,想这些作甚?他就不信了,穆戎还能害死太子,抢太子之位不成。
两兄弟本就该和和睦睦,一起帮着他这父亲治理好越国。
皇帝伸手拍拍穆戎肩膀:“这京城,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走那么远,朕若是想看你,你还得坐马车十天半个月过来?成亲了,朕给你在京城也开个王府。”
穆戎岂会不感动?
父皇是把他疼在骨子里的,可如此一来,那些大臣不知得如何烦他了。
“父皇,此事以后再说罢。”他笑笑,“今次狩猎,父皇打算要哪些大臣陪同?”
“你看着拟几个罢,刘大人,千万别请。”皇帝叮嘱。
刘大人是越国栋梁,历经两朝的重臣,皇帝出去玩乐,国中大事都是交由刘大人处理的,刘大人也是唯一一个在皇帝面前丝毫不收敛,敢出口教训他的大臣。
因他是皇帝的老师。
皇帝内心是害怕他的,虽然他是皇帝。
但也因有这个人,即便他自己贪乐,越国仍是繁荣兴盛,丝毫不曾衰弱。
穆戎嘴角翘了翘:“父皇,刘大人这把年纪了,便是要去,又如何去?别说上月还摔断手,不曾痊愈呢。”
皇帝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你命人送去贵重药材去,叫御医再看一看!”
穆戎应了一声。
他很快从御书房出来。
去往坤宁宫的路上,迎面遇到几人,纷纷上来行礼。
耳边听得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见过三殿下。”
他看过去,却见是卫铃兰。
她今儿穿了很素的裙衫,浅绿绣荷花襦衣,下头一条月白百褶裙,一把乌黑的头发梳了平髻,只斜插了根碧玉簪子,整个人就好像枝头的玉兰花一样清新好看。
因上回要见姜蕙,穆戎不曾仔细打量她,这回见到,却是有些吃惊,原来卫铃兰也长那么大了,容貌还很出色。
“二姑娘是来见太后娘娘?”他询问。
见他主动说话,卫铃兰心里一喜,面上却惨痛道:“我是来与娘娘道歉的,若不是我,沈姑娘也不至于出事,想必殿下也很难过罢?”
穆戎想起何远查的,那日好似卫铃兰是在,而且她还留下来,一起帮着寻到了沈寄柔,他说道:“与你无关,不必如此。”
卫铃兰道:“如今寄柔还不曾开口吃东西,我明日想去进香求求菩萨。”
谁料穆戎听完这句,忽地问道:“你与她一起,不曾见到那贼人?”
“我正巧去旁边拿河灯了,回头发现寄柔已不在。”
“昨日放河灯的姑娘应是许多,你们怎会去如此偏僻之地?”
正因为如此,才给了贼人机会,细细一想,不无巧合。
卫铃兰答:“我本也不想去,奈何寄柔说人多太拥挤……早知道,我该劝一劝。”她拿起帕子抹眼睛,“是我不好,不然寄柔定不会遇到贼人的。”
她哭起来,楚楚可怜,叫人心软。
穆戎皱了皱眉,忽地想起那年在宋州的上元节。
姜家姑娘也去放河灯,那姜瑜原本要被金荷暗算,是姜蕙上去一脚踢了那金荷。
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再看卫铃兰事后哭诉,便不太想听了,传闻卫铃兰如何聪明,难道竟不知这些道理?姑娘家出门在外,又是黑灯瞎火的,原就该谨慎些。
现在沈姑娘已经遭难,哭又何用?
他转身要走,却又遇到太子。
太子笑道:“三弟,原来你在这里。”又惊讶的看着卫铃兰,“二姑娘怎么了,如何在哭?”
卫铃兰连忙擦了眼泪,轻声道:“无甚。”
她人瘦弱,好似风中落花,太子见她脸上还有泪痕,不由得有些心疼,走上去两步,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你这帕子小了些罢,都擦不干净,用我这个。”
太子比卫铃兰年长了八岁,可以说是看着卫铃兰长大的,二人有些兄妹情,卫铃兰倒是没拒绝。
只她伸手去拿的时候,太子见她纤长手指伸过来,鬼使神差般的半握了一下。
卫铃兰吓一跳,惊讶的瞪大眼睛,脸忽地有些红。
太子像是不曾在意,往后退了一步问:“二姑娘是要去哪儿?”
“慈心宫。”
那是皇太后住的地方。
太子哦了一声:“孤也正要去那儿,不妨一起去罢。”
卫铃兰朝穆戎看了看,他无动于衷,不由有些失望。
这人真是两辈子都不曾变,所以即便娶了沈寄柔,也没有放在心上的,只那傻子却喜欢上他,喜怒都由他,日日折磨自己,结果却让穆戎越来越厌烦了,碰都不想再碰她。
也亏得她肯听沈寄柔哭诉,说的都是傻话。
如今也好,沈寄柔也算解脱了罢,还得谢谢她呢。
只她如何得穆戎的心呢?
这人真是近不得,也远不得,猜不透他心思,难怪能坐上皇帝的宝座,至于这太子,可就差得远了,如今这等时候,还想着占自己便宜呢!不知道去讨好讨好皇上,做的蠢事也越来越多。
这二人,不用说,她都得选穆戎的。
她面上仍是亲和,对太子道:“请殿下先行。”
二人往前走了,穆戎转头去往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