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己得到的那个许氏,已经……,不是少年时倾慕的那个少女许氏了。她嫁了人,做了母亲,有了道德和身份的束缚,一直都是郁郁寡欢。
根本无法回应自己的感情。
比较起来,长孙曦更像心中勾勒出来的那个影子。
皇帝有一瞬间的怔忪恍惚。
长孙曦举起帘子很久,冬天的帘子又是厚厚的夹棉层,挺沉的,整条胳膊都酸了。心下不免腹诽,皇帝干嘛在门口站着发呆啊?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皇帝正好收回了心思,看了她一眼。
那张白皙如玉、娇若莲瓣的素脸上,远山眉微微蹙着,小嘴微扁,带出几分娇憨少女的不满之意。唔,怎么不高兴了?心下有点诧异,继而看到那只纤细如藕的素手,沉甸甸的门帘,不由恍然大悟,“倒是朕累着你了。”
当即抬脚跨出一步,出了内门。
长孙曦被他看穿了心思,慌张解释,“没、没有累着,真的没有。”
“哈哈。”皇帝大笑,心情愉悦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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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御书房的轻松愉悦气氛不同,汾国长公主府内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不是汾国长公主因为没有毒死长孙曦生气,而是汾国驸马许玠得知消息以后,怒气冲冲的找到了妻子,质问道:“你是不是疯了?!竟然用如此下作歹毒的手段,去谋害灵犀!”
汾国长公主怒道:“那是她自找的!”
“自找的?”许玠反问道:“灵犀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做了什么害你的事?要你用一碗汤圆毒死她?!啊,你倒是说啊。”
汾国长公主如何说得出来?顿时语塞,气急败坏道:“反正她就是该死!”
“你……,你这个疯子!”许玠气得发抖,愤怒指责,“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有没有一点人性?你如此怨恨灵犀,不过就是因为当初要嫁她的父亲,没有嫁成吗?可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与灵犀何干?!”
汾国长公主不防丈夫会泛出旧事,揭了自己的短,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放屁!我几时想要嫁他爹了!你少胡说八道,坏我名声!”
“坏你名声?呵呵。”许玠一声冷笑,“你真的以为,我这个做丈夫的是傻子?不知道你在后院养着的人?不知道嫱儿的爹是谁?我不说出来,那是不想让自己脸上难堪!不想让琼华和灵犀蒙羞!不让整个辅国公府许家跟着我丢人!”
“你……”汾国长公主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我就养人了,怎么着?有本事你休了我啊!谁稀罕嫁给你了!”都怪母亲,为了稳固哥哥的太子之位,非要把自己和辅国公府做成姻亲!若不然,也不会白白便宜了许氏,让她嫁给了长孙珩。
偏生听说他们成婚以后,还是琴瑟和鸣。
哪怕时隔多年,再次回想当年糟心事,仍旧堵得自己心口喘不过气来。亏得皇帝早早的灭了长孙家,长孙珩死了,许氏也死了,一切尘埃落定。偏生许氏还留下一个小孽种,自己又嫁了她的舅舅,以至于让她以孤女身份养在公主府内,天天恶心自己!
“呸!”汾国长公主啐道:“我早就该一把掐死她的,真是恶心透了。”
“啪……!”许玠一耳光扇了过去。
汾国长公主被打得愣住,继而跳脚,“许玠!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敢打我?!你一个镇国公府的破种子,敢打皇室公主?我,我……”
许玠凉凉道:“这一巴掌,是我替琼华打的。”
汾国长公主闻言一愕。
许 玠寒声道:“你厌恶灵犀,想要害死她就够恶毒了。还有情话呢?你就丝毫都没有想过琼华吗?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正怀着孕,你……”一双眼睛烧得通红通红 的,几欲滚泪,“你若是真的当着琼华的面,毒死了灵犀,你有想过她会惊吓成什么样子吗?你有想过,琼华会不会动了胎气,甚至一尸两命吗?”
汾国长公主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像是被冷水泼灭了。
是了,自己当时只顾着替小女儿报仇,一心要弄死长孙曦,的确没有替怀孕的大女儿考虑过。只想着大女儿怀孕,长孙曦肯定会去东宫探望的,那么提前安排好的桃枝、桃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自己的确忘了琼华会不会因此受到惊吓,以至于影响胎气。
许玠一字一顿怒斥,“你没有,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目光一点点寒凉下去,看着妻子,好似看着累世仇人,冷冷道:“往后你就守着你在乎的那些人过,忘了琼华,她只是我许玠的女儿。”言毕,旋即拂袖而去。
汾国长公主捂着滚烫发痛的脸颊,心虚没底气,眼睁睁的看着丈夫走掉了。
静了一会儿,又是恼羞成怒的跳脚,自己啐道:“呸!等我回头空了,打烂你的脸!”心下忿忿不已,转身去了后面的梨香院。
那里……,住着一个男人。
许嫱的生父。
那人原是寒门祚户出身,只因长了一张和长孙珩有六、七分类似的脸,被汾国长公主偶然遇见后,留在公主府里做了入幕之宾。
话说汾国长公主既然有了开头,有一便有二,后面陆陆续续添了好些面首,一个比一个年轻俊俏,一个比一个会讨人欢心。而许嫱的父亲并不擅长阿谀奉承,加上年纪渐长,渐渐的被汾国长公主给遗忘了。
反正汾国长公主,统县十六,虚封食邑三十万户,实封三千户,每年食邑的赋税丰厚富饶。别说是养几个面首,添几十号奴仆,就是养万把人的军队都没有问题,只不过她没有那个权力罢了。
所以,许嫱之父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说起来,汾国长公主都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了。即便前段许嫱出事,汾国长公主也没有告诉他,告诉他有屁用?倒是今儿因为牵扯出旧事来,加上想起从前,不知怎地,鬼使神差想见上一面。
汾国长公主一脸阴沉到了梨香院,让宫人远门口等着,自己推门进去。
“啊!!”她猛地一声尖叫,连连后退。
大厅中,躺着一具七窍流血的男人尸体,正是许嫱之父!原本俊俏的脸孔青紫苍白,眼里、嘴里、鼻子里,一道道乌黑的暗红血迹,明显整个人已经死透了。
汾国长公主惊吓过度,连连后退。
不知怎地,门口的台阶居然滑溜溜的,她脚下一乱、一滑,便被长长的裙摆绊住,顿时一个倒笋栽了下去!“救命!”她大声惊呼,宫人们闻声赶紧冲了进来,却是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她滚了下去。
一脸鲜血,染红了汾国长公主跋扈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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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明黄色的帷幔高高垂落而下。
皇帝在御案前翻阅着奏折,批复完最后一本,刚刚放下朱笔,就见一个小太监飞快跑了进来。正要喝斥,却听那小太监清清脆脆的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晗儿。”皇帝见状笑了,“你做什么?又穿成这个样子。”
江陵王展开双臂,看了看,“挺好的呀。”他长得眉清目秀的,有着和女孩子一样精致昳丽的五官,皮肤又白,好似积雪堆出来的玉人儿。此刻凑近了趴在御案前,眼睛忽闪忽闪的认真问道:“父皇,你是不是真的要纳长孙司籍为妃?”
“扑……”皇帝一口茶喷了出去,呛咳斥道:“胡说什么?哪儿听来的?”
江陵王撇了撇嘴,“还用听啊?现在皇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皇帝皱眉道:“回头把那些饶舌的奴才,都给舌头拔了。”
“父皇,你还没有回答儿臣呢。”江陵王素来和父亲很是亲近,并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君君臣臣的,一脸的刨根究底之色,“到底是不是啊?不会儿臣下次见了她,就要改口喊母妃了罢。”
“好了!”皇帝忽然脸色沉了下去,断然道:“你不会喊她母妃的!”心里有点不痛快,偏偏她是许氏的女儿,偏偏又……,继而见小儿子有点吓住了,缓和脸色道:“不要听外头的流言蜚语,长孙曦只是御书房的一个司籍。”
江陵王鼓了鼓腮帮子,嘟哝道:“那父皇还三天两头的过去找她。”
皇帝解释道:“她会推拿,朕是找她捏捏头的。”
江陵王“嗯”了一声。
皇帝见他闷闷不乐,笑着哄道:“对了,上次你不是想要一匹小马驹吗?父皇已经让人给你挑选好了,就养在御马厩里。眼下天冷,等过了年底开了春,父皇教你骑马,一直到你学会怎么样?”
“好啊。”江陵王的眼睛亮了起来,恍若灿烂星子,“父皇您可是金口玉言,回头不能反悔啊。”有点担心皇帝时间太忙,回头又忘了。
皇帝笑道:“不会的。”
江陵王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道:“父皇,我还有一件事。”有点吞吞吐吐的,“就是,就是……,能不能让我去御书房做事啊?就做一个小太监,每天……,嗯,负责查查书什么的。”
“胡闹。”皇帝不同意。
江陵王央求道:“每天呆在泛秀宫闷都闷死了,那些奴才们也不好玩儿。可是那个长孙曦不一样,她……”省略了对她她嘴坏的不满,只说好的,“性子挺温柔的,又良善,又爱说笑,儿臣想去找她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