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风,渐渐有血腥气飘了过来。
长孙曦不自禁的悄悄握住了殷少昊的手,宽大厚实,沉稳有力,而且带着温暖,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如烟的杏眼里面,带出几分怨毒之意,“殿下,你眼里真的只有王妃娘娘一个人吗?妾身虽然是越王所派,可是这些年一直服侍你,一直爱慕你啊。”越说越是哽咽,“当初殿下为了迎娶王妃娘娘,要把所有的侍妾都撵走,妾身没有办法,才撒谎说怀孕的。”
殷少昊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
“殿 下!”如烟怨恨哭道:“殿下一直不接妾身回去,人在东宫,怎么敢不听太子殿下的话啊?你怎么能怪妾身?最开始,妾身只想假孕避开送去别院,等着殿下回来, 再求求情,或许就能够回王府了。甚至,去求王妃娘娘也行啊。可是太子殿下,非要妾身继续假孕,太子妃让妾身假装早产……”
“闭嘴!”殷少昊听得烦不胜烦,抓起手边茶盅狠狠砸了过去,“吵死了!真是找死也不找个好日子!”要不是现在外面情势危机,早就把这女人扔下池塘了。
如烟坐在床上躲不开,“啊”了一声,头皮被砸破流下一道鲜血,把她姣好的面容衬得颇为狰狞。她喃喃道:“殿下,是你逼我的……”然后毫无征兆的,忽然拔下金簪扑向太子妃,“你让我早产,害我……,我要杀了你!”
太子妃吓得往后一跌,摔在地上。
“表姐!”长孙曦顿时惊呼,第一反应冲上去拉扯太子妃,就在此刻,变故突然意外的发生!如烟的金簪狠狠扎了下来,不是扎太子妃,而是落在长孙曦的手背上面,金簪被冲击弯曲,她的手背黑血直流!
情势危险,而且和傅祯刺杀皇帝如此一辙。
原来漏洞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殷少昊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昭怀太子知道自己会保护长孙曦,不敢让她寸步离开自己,而别人也伤害不了她。但是他却算计好了,自己绝对不会带走如烟,而如烟则会因恨鱼死网破,听命他假装刺杀太子妃。
到时候,长孙曦一定会为了保护太子妃,不顾一切冲过去!离开自己。
一切顺理成章。
虽明白,但是却来不及了。
“灵犀!你的手……”
“表姐。”长孙曦目光迷蒙的看着她,“你没事吗?你……,别自责……”她说不出更多的话,眼前一黑,顿时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灵犀!”太子妃又是震惊,又是惊恐,更多的是无尽的自责和愧疚,“灵犀,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算计她,不能因为她傻傻的保护自己,就这么把她的小命给葬送了啊。
太子啊!你欺骗我就够了,怎么连我们的姐妹情谊都拿来算计?
太子妃哭得伤心无比,“灵犀,是我害了你。”
殷少昊上前一脚踩住如烟,声音惶恐,“快说!太子殿下怎么交代你的!”自己不信,太子策划这么大一圈儿,就是为了杀死她!不不,一定不是这样!太子一定会要她活着,然后要挟自己!
如烟被他踩着脸痛苦无比,挣扎道:“太子殿下……,说……,解药在他手里。”
殷少昊不怕太子要挟自己,只怕太子不要挟自己,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了回去。没有半分犹豫的,拔剑切下了如烟的脑袋,然后踢到一旁,“贱.人!”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了这个贱.人,反倒伤了长孙曦。
太子妃还在地上痛哭,眼泪直掉,“都是我,都是我害了灵犀。”
殷少昊弯腰,将长孙曦抱在了旁边的长榻上,自己切了切她的脉搏,虽乱,但是并不微弱,看来的确不是什么毒药,但也肯定不是简单的迷药。“来人!”他冷冷吩咐,“看好太子妃,另外去寝阁把雪里抱出来。”
太子妃抬起泪眸,大惊道:“你要做什么?休想伤害雪里!”可惜早有人抓住了她,稳稳架住,根本不容她有丝毫反抗。
殷少昊凉凉道:“本王便是现在杀了你们母子,你又能如何?劝你省点力气,别惹本王心烦!”一声冷笑,“不过你放心,暂且你们母子还算有用,死不了。不过要是本王和灵犀活不成,那你们也只好一起陪葬了。”
太子妃怔了怔,在过了最初的惊惶恐惧之后,反倒不挣扎了。
情势都已经坏到这步田地,还能如何?听天由命吧。
看着奶娘目光惊恐的抱着雪里出来,接到怀里,挥手道:“你走罢,能活命算是你的造化,不能也别怪我。”然后搂着雪里,红着眼睛看向长孙曦,“灵犀……,别怕,我们死在一块儿也挺好的。”
雪里才得半岁多,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得。
倒是被人吵醒了有些不愿意,呜呜哭了一阵,然后又被太子妃轻轻拍着睡着了。太子妃把他放在榻上,就睡在长孙曦的旁边,自己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
殷少昊正在沉声吩咐,“去!告诉太子殿下先别打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嘈杂声停了下来。
殷少昊叫了梵音等人进来,照顾长孙曦,盯紧太子妃和雪里,吩咐道:“若有事,直接杀了太子妃和雪里,保护好长孙曦即可。”然后留了几十名楚王府的亲卫,严密戒备,自己则领着心腹等人出去。
两军对峙缓缓挪动,昭怀太子一袭白衣胜雪翩然而来。
彼此相距一箭开外的距离。
殷少昊一张俊美冷毅的脸庞他站在烈烈风中,面容映照斜阳,漫天余晖都被其光芒压了下去,让万里江山为之惊艳!他的目光好似寒冰利剑,冷冷问道:“太子殿下,有何要求请讲吧。”
昭怀太子身上白衣在风中偏飞,好似踏月色而来,就连说话都带着月华的皎洁清凉,“很简单。”他微微笑着,一如从前那样温润如玉,“你带着人退出京城三百里,孤就会让人把解药亲自送上,用以换回太子妃和雪里。”
“哈哈。”殷少昊朗声大笑,“太子殿下好算计啊。我带着太子妃和雪里一起走,那就是劫持太子妃和皇长孙的乱党贼子,而退出三百里,你自然什么大事都已经敲定落实了。只怕到时候,不是跟太子殿下的人交换解药,而是跟新君了吧。”
昭怀太子的笑容好似一泓碧水,“愿不愿意,全看七弟你自己的选择。”
殷少昊浓眉似剑,好像蓄势待发一样凌厉迫人。
副将急急道:“楚王殿下,您心里都清楚着,可千万不能上了太子殿下的当啊!不如趁此机会斩杀逆贼,然后再遍寻天下名医为王妃求药。”
昭怀太子笑道:“这解药,可是孤让人费了好些心思,不那么好找的。七弟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赌一赌,她虽然不会死,但却一直会醒过来的。”
副将气得恨不得去杀了他,又没功夫拌嘴,更怕楚王被说得动了心,赶紧道:“楚王殿下,成大事,不拘小节,岂能为了一个女子……”
“滚!!”殷少昊一巴掌打了过去,“闭嘴。”
昭怀太子还在微笑,“七弟,你真的舍得置长孙曦于不顾吗?那个你纠缠爱慕了多年的长孙曦,那个你拼着性命救了好几次的长孙曦,那个数次救你的长孙曦,那个你明媒正娶的楚王妃。”蹙了蹙眉,“要是孤,可是有点舍不得呢。”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在蛊惑自己,殷少昊的眼前,还是不自禁的浮现出一幕幕影像。
自己误会她曾经勾引陷害,推她下水……
一切的缘分从哪里开始,她恨自己,她躲着自己,自己却步步紧追不舍,嘴里嚷嚷着要杀了她,可是后来又有那次真的动手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再后来,自己数次救过她,她也数次就过自己。
特别是在邺城的养伤那段日子,彼此相依为命,她的温柔、她的细心,她的眉眼如画、音容笑貌,就好像镌刻在了心上一样抹不去。
眼下,她的命在昭怀太子手里。
自己就这么斩杀了太子的话,那就是在拿她的性命去赌。可是自己带她走,三百里外和太子交换解药,又是在拿江山大业做赌。
江山、她,自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昭怀太子蹙了蹙眉,“七弟,不是哥哥有心难为你。实在是外头众位将士等不得,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还不选择,那哥哥只好跟你的心上人一起同归于尽了。”
“楚王殿下,不可啊……”
“殿下……”
殷 少昊的身形好似一株笔挺青松,站在风中。他的眼神微微动荡,回头看向内院,目光好似能够穿透墙壁一般,落在那个纤细柔弱的女子身上。杀了太子,她很可能一 辈子都会昏迷不醒,甚至会死。而带着她退后三百里,就有救她的希望,至于江山社稷大业,自己还可以再带着她打回来。
昭怀太子轻声数数,“十、九、……,三、二……”
殷少昊抬起眼眸,“我带她退后三百里。”然后拔出利剑,指着副将等人,“谁也不许多言一个字!本王心里自有打算,你们听命即可。”
副将等人都是恨恨不已,却不得不领命。
昭怀太子轻轻笑了,“这就对了。”然后抬手,“请罢。”
所以说,情字误人。
只有楚王这种浑身热血的蠢货,才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过斩杀自己的大好机会!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愚蠢,不然的话,自己就没有这个翻盘的机会了。
长孙曦被人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