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秀吓了一跳:“慧雅,你不是还病着——”
慧雅头也不抬,寻了放在脚踏上的一双浅碧玄罗高底鞋绣鞋穿上,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慧秀:“慧秀,你现在一共攒了多少银子?”
慧秀想了想,道:“……四两多吧!”她爱买些胭脂香粉什么的,攒的银子有些少。
慧雅点了点头,又问:“惠明有多少银子?”
慧秀颇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约有七八两吧……他们小厮在外面,常有赏钱的。”
慧雅点了点头,心想:真不行的话,可以先借一借,先把身赎了!自己身上如今攒了八两二钱银子,再向慧秀借二两银子,向惠明借四两银子,向李妈妈借四两银子,向惠清借二两银子,这样一共也凑够二十两了!
想到这里,慧雅全身血液加速流动,浑身充满了力气,似乎当下就能上山打虎下水捉蛟。
她心道:生死关头,不想那么多了,先赎了身再想还银子的事!
慧雅也不坐下了,立在妆镜前拿把桃木梳梳理了几下头发。
她有一把子乌油油的长发,简单梳理了几下就顺滑地垂了下来。
慧秀牵着贵哥的手,一大一小立在那里看慧雅穿衣梳头,觉得慧雅做什么都是美的,就连翻个白眼也趣怪可爱。
慧雅梳着头,大眼睛却斜睨着慧秀。
慧秀不知慧雅在觊觎她的小金库,笑嘻嘻问道:“慧雅,你瞧我做什么呀?”
慧雅笑得温柔极了:“慧秀,把你那四两银子借给我吧!”她想借慧秀二两,却故意说四两,就是要留个和慧秀讨价还价的空间。
慧秀诧异道:“你要做什么?”
想到慧雅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便道:“这样吧,我自己留一两应急,借给你三两!”
慧雅大喜,跳过去抱住慧秀用力在慧秀脸上亲了一下。
慧秀面红耳赤用力擦被慧雅亲过的脸颊:“慧雅,你不要这么恶心!”
贵哥踮着脚跟往前凑:“贵哥也亲亲!贵哥也亲亲!”
慧雅此时心中惊喜莫名,见贵哥可爱,便俯身在贵哥脸上左左右右连亲了好几下,然后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她要去寻大娘,先把赎身之事谈妥当,不给宋苦斋朱玉莲可乘之机。
慧秀脸上红晕未散:“……这丫头……”
贵哥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
马医官还在犹豫。
这时惠清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马医官当即明白不能拆孙姑娘的台,便含笑道:“马姑娘夜间受了寒,需要调养一二。”
赵青听懂了马医官的话——孙姑娘夜里睡觉不小心踢了被子晾着了肚子,因此腹部疼痛
他悬着的一颗心缓缓回归了原位,当下向马医官点了点头:“有劳了。”
赵青抬脚走了。
付春恒等人忙跟了上去。
马医官拱了拱手,闪在一边,一抬头却发现跟小赵大人的人里面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看面目似乎有些熟悉。
他仔细辨认一番,不由一愣:这不是十二郎么?十二郎如何会在这小小的永平县……
他当年在东京太医院供职,因擅长内科,尤擅幼科,曾多次被宣召进宫为这位自幼体弱多病的十二郎诊病,还曾经因为治愈十二郎之疾被陛下赐以金杯,被京城人称为金杯马太医。
后来,他被请去太师府诊病,因仗义执言得罪了毛贵妃之父毛太师,只得黯然出京,回到家乡永平县行医,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长大了的十二郎。
马医官心下激动,忙向穆远洋行礼:“见过十二郎!”
穆远洋见赵青他们都走得远了,便低声问道:“方才提到的那位孙姑娘,她的身体无碍吧?”
马医官不由笑了:“十二郎,孙姑娘的身体没有大碍。”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康健得很!”心里却道:那个姓孙的小姑娘生得美且慧,如同明珠在匣,宝光却是难以遮掩啊,连尊贵之极的十二郎看上去都有些心动了,将来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穆远洋听了,放下心来,向马医官拱了拱手,道:“我如今住在县衙东厅,你若得闲,就去寻我,我带你去钓鱼玩耍!”
他虽然看着不着调,其实心里都有数,马医官当年在东京太医院常为他诊病,陛下曾经私下对他评价过马太医,说马太医虽然只是一个医者,可是医德高尚,“乡民但有求者,无分贵贱、风雨,均亲手赴救调治”,实在是一个良医,还说马太医这样的人,虽然普通平凡,生活在下层,却善良高尚,实在是可交之人。
马医官笑着答应了。
赵青走了一截,见,穆远洋没跟上来,便转头去看,见穆远洋还在和那个医官寒暄,便猜到穆远洋是在询问慧雅病情。
想到穆远洋还在觊觎慧雅,赵青决心从明天开始炮制穆远洋。
因为午后的阳光分外强烈,他凤眼微眯沉声道:“还不跟上来!”
穆远洋当下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马医官:“……”能让十二郎如此服帖的人,应该就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了!他曾经为小时候的赵二公子诊过病,还记得赵二公子和穆十二郎表兄弟俩感情很好。
想了想赵青小时候的样子,马医官不由失笑:小时候生得仙童一般的赵二公子,长大了也如此俊俏,临风玉树一般!
?
☆、第二十八章 奋起反击
? 从运河河堤上的紫荆书坊回来,慧雅便寻了个机会向王氏进言道:“大娘,明日惠明惠清他们去县衙接老爷回来,您务必先做好交代,让他们把老爷直接送到您房里养伤,另外,您得让贵哥多再老爷面前玩耍,这样老爷也会更疼爱贵哥。”朱俊过于留恋女色,得让贵哥多和他亲近,这样即使将来朱俊和别的女人有了儿女,也依旧对贵哥有几分父子之情。
王氏深以为然。
自从把朱俊从县衙接回来,王氏便以朱俊棒疮未曾痊愈为理由,把朱俊留在自己房里养伤,倒是难得地多了不少和丈夫相处的时间,并且多让贵哥在朱俊面前玩耍,也确实增进了朱俊和贵哥的父子之情。
朱玉莲到正房的时候,王氏正在房里絮絮地和朱俊说话。
因为棒疮未愈,朱俊垫着一个大红织金缎子的绣枕趴在明间的罗汉床上,耷拉着眼皮养神,耳朵却被迫听着王氏的唠叨——他最烦人在他耳边唠叨了,可是经过上次秦宝珠一事,他也知道和自己最亲的人只有王氏和贵哥了,因此颇能忍耐王氏的唠叨。
慧宝掀开细竹丝帘子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大娘,大姑奶奶来了!”
朱俊一听朱玉莲来了,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瞬间闭上了,还特地发出小呼噜声以示自己睡着了——他听王氏说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自己最危难的时刻,大姐夫宋苦斋和大姐朱玉莲见死不救,心中很是不满,便不想搭理朱玉莲。
王氏见丈夫如此,轻轻啐了一口,手指在朱俊脑袋上点了一下,道:“你呀——”却起身去迎朱玉莲。
宾主坐定之后,朱玉莲先问了几句朱俊的伤情,然后便絮絮地和王氏谈起了东京毛太师府的煊赫权势:“……贵妃娘娘在宫里是极得陛下宠爱的,膝下虽只有一位公主,可陛下三不五日就要亲临聚秀宫探望,贵妃娘娘早晚会为陛下诞下皇嗣,到了那时太师府自然会水涨船高更进一步……”
王氏原本凉了的心渐渐被她说动,专注地听朱玉莲说话。
朱玉莲见状,心中更加得意,拿起白挑线汗巾子拭了拭唇角的胭脂,继续道:“你姐夫他不但极受毛太师宠信,就连太师的堂弟毛宇震毛二爷,也很倚重你姐夫……”毛宇震乃毛太师的堂弟,未曾出仕,一向负责太师府的生意和人情往来,官场上和生意场上的人都称他一声“毛二爷”。
朱家是做运河沿途生意起家的,自然听说过毛家二爷之命,因此王氏一听,很是心动,眼睛瞟向朱俊。
朱俊依旧闭着眼睛装睡。
朱玉莲见王氏已经心动,心下得意非凡,便停住话头,笑道:“哎呦,话说得太多了,我有些渴了。”
王氏忙吩咐慧宝:“去取慧雅才做的玫瑰卤,加上瓜仁、榛子和松子,浓浓点一盏玫瑰泼卤瓜仁茶送来给大姑奶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