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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小太监把门阖上,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乔瑾铭转头看乔瑾瑜,笑的温和,“大哥替你做了这个主,你不会怪大哥吧。”
作为当事人,乔瑾瑜还是在刚刚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军营里,只是他从来都是这副神情,抬头看乔瑾铭,摇了摇头,“不会。”
“九弟,这件事大哥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也是忌于父皇会不答应,前几日母后与我向父皇再三提及时他才同意,如今把你送过去,也是出于诸多的考虑。”乔瑾铭向来待这个弟弟好,凡事都替他考虑周全,犹如亲兄弟般看待。
“大哥,你想让我去谁那里。”乔瑾瑜不做犹豫,抬头看他,乔瑾铭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毫 安和岐北两地,岐北更太平一些,我是想让你去那儿呆几年,回来大哥这儿就能替你把差事安排妥当,你这性子,让你从文仕你也未必喜欢。”乔瑾铭细细和他分析 起以后,父皇诸多孩子,如今还活着的儿子就有八个,将来也不是每个儿子都能做王爷,赐封地,碌碌无为的,也是皇子做到头,最后落个郡公的身份。
而乔瑾瑜,就是最不讨喜的那个,大哥的意思他清楚不过,仕途二字不适合他,他也走不长远,若是将来想要为自己挣些东西,只能是这条路,皇家的光辉到乔瑾瑜身上只剩下了一半,父皇能答应大哥的提议已经出乎乔瑾瑜的预料。
“大哥,我去毫安。”半响,他淡淡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乔瑾铭一愣,随即神情里一抹释然,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大哥替你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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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丰带着两个孩子出宫时天色已经暗了,谢满月看他总是走神,抬手晃了晃,“老爹,您在想什么呢。”
祁丰回神,笑着摸摸她的头并不说话,他在想太子给他和杨霖都下了个套,要把九皇子这个烫手山芋送过来,如今就是不知道这烫手山芋到谁手上。
他自己想想,太子要做这功夫,毫安和岐北这两处,总是选岐北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毫安距离边境近,时常会闹点乱事,九皇子送过去要太太平平的,岐北比他那儿合适。
只是他这心里总是感觉不太安定。
把谢满月送回了谢侯府,天已经黑了,谢满月去祖母那儿请安后回到自己院子,何妈取来食盒,谢满月坐下后喝了一口茶,问及白天的事。
“傍晚孙姑爷就带着姑小姐回去了,太夫人瞧着高兴呢。”何妈替她脱鞋子,“您中午跟着祁将军走了,姑小姐给您留了东西。”
谷雨抱着一个小箱匣进来,手捧的大小,打开来,里面是几本谢满月还没来得及念完的书和几册琴谱。
谢青衣没出嫁前这些都是她在教导,等她出嫁后没人教她了,她就把这些东西留下来督促她好好看,不可以倦怠。
谢满月让谷雨把东西都拿去书房里放着,吃饱了之后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入夜风大了,霜降过来给她披上衣服,谢满月站在院子门口,忽然听到二房那儿传来哭声,这哭声随着风声飘过来还显得瘆人,谢满月抬头看去,“怎么回事?”
“今早孙姑爷带着大小姐回门,大老爷二老爷他们都在,到了快晌午时,姑娘您那时已经出去了,二房那边说是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忽然晕了过去,请了大夫回来,说是有喜了。”霜降说着呢,那哭声随风又一阵,谢满月转身往回走,一面听霜降说。
二伯娘身边的丫鬟有了身孕,孩子不是别人的,就是二伯的。等得知事情后,祖母这儿还不等有什么动静,二伯娘一碗汤药就逼着这个丫鬟喝了下去。
丫鬟再度疼晕过去,等她醒过来孩子已经掉了,这不,死去活来的一直在哭。
谢满月听着愣了愣,下手这么快,“祖母那儿怎么说。”
“老 夫人一开始没说什么,孙姑爷还在呢,等傍晚孙姑爷走了老夫人才问及,原来那丫鬟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该开脸了,只是二夫人迟迟不抬她做姨娘,本来好像是要保下 这孩子,只是二夫人已经...”霜降只比谢满月大了两岁,这男女之间的事,她还处在半懵懂的状态,说得清缘由说不清里面的详尽。
谢满月大概知道了什么事,三个月前不就是谢初幽冲到她这儿摔砚台那回,祖父替她做了主,二伯罚了三妹,二伯娘也有数天没有出二房,当时应该是分房睡了一阵子,这才睡了二伯娘身边的丫鬟。
“那现在呢。”
“如今抬了那丫鬟作姨娘了。”霜降阖上窗户,嘀咕着,“做姨娘有什么好的。”
“你觉得不好的,多少人觉得好。”谢满月捧着杯子靠在卧榻上,懒懒道,“若是能得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府邸里的小姐少爷,今后的路总是要比嫁个家仆,生的孩子要好得多。”
“姑娘,二夫人都给她灌了药了。”霜降过来替她捏腿,“她哪里能得一儿半女。”
“你以为她服侍过二老爷之后就没喝药?”谢满月放下杯子,神情里一抹了然,“你说她又是如何得以有身孕的。”
霜降张了张嘴,她也不笨,随即意会过来谢满月的意思,“那春桃姐姐平日里看起来人和善的很。”
谢满月笑而不语,看着吧,都能抬姨娘,往后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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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大半个月过去,十一月底,兆京的天越来越冷,谢满月不爱出门了,去了祖母那儿请安后上午在女堂,下午就窝在了屋子里不肯出门。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是祖父的寿辰,十二月初时挑了个好天气,谢满月把自己裹严实了,午后无风的天,阳光晒的微暖,她出门去早前看好的几家铺子看新到的货。
看了几家都觉得不如意,谢满月到了惠玉楼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谢满月到的时候正是热闹时。
走进去找到了掌柜,谢满月扬了扬手中当初付了五十两定金时写的契,“掌柜的,上次你说就这几日东西可以送到兆京,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看看了。”
“姑娘,你说的这琉璃云木我们还没到呢,再过两天。”掌柜吩咐一个伙计过来招呼谢满月,自己忙着进了里面的屋子去。
谢满月收起契看着伙计,“你们掌柜的是不是有别的客人。”
“姑娘您也是看到了,如今我们生意正好,招待不周还请姑娘见谅,您说的这琉璃云木还要过两天,不如您把府上在哪儿告诉我,等到了我们即刻给您送过去。”伙计打量着谢满月,语气里似乎是有怀疑她买不起下定的东西,反着套问起她的身份来。
谢满月笑了,“再过两天,确定是两天么,若是超过两日,坏了我的大事,按着这契上所写,你们可是要翻五倍把银子赔给我。”
伙计看向谢满月手中的契,赔笑道,“姑娘,这里头怎么写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是掌柜的写给你,我们这儿自然是信守承诺,您若实在急,没空过来,我们给您送去府上也行。”
要是送到谢家了那她还保密什么,谢满月把契收到了自己怀里,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必了,两日之后我会亲自过来。”说罢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还没迈出去,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几个字眼,谢满月转头看去,两个公子哥聊着天从她身边经过,走出了铺子。
“你刚刚瞧见没,那琉璃云木可真漂亮,要是有这个做一副四宝,可不比那些拿得出手。”
“瞧你这出息,刚刚抬进去的那个,我听那伙计说是人家早就定下的,做的是斟茶的木台!”
谢满月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笑,转过身看着已经去忙了的伙计,再看那边内屋中一直没有出来的掌柜,迈步到那边的柜子前,抬手拍了拍面板,看着那记账的伙计,“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记账的伙计低头看了一眼账,“掌柜的如今忙着招待贵客,您需要什么您请说。”
“哪个贵客要买走我的琉璃云木,你们掌柜白纸黑字写着呢,当初我来你们铺子问的时候可听你们掌柜说了,我是第一次来下定的,怎么如今东西都到了你们掌柜的还要骗说再过两日。”谢满月高声说道,铺子里的人听见的越多越好呢。
外头闹哄哄的,掌柜的终于从里面的屋子出来了,看到谢满月还在,神情就有些不对了,语气也强硬的很,“这位姑娘,我已经和你说了,再过两日你的东西才到。”
“再 过两日掌柜的你确定东西到得了么?”谢满月抬头看他,“明明琉璃云木已经到了,别人都瞧见过,掌柜的你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做生意的本事也不小,您要是 说东西被人买走了,赔了银子不就行了,偏偏还要和我拖时间,两日之后你要是拿不出东西来你怎么办,再和我拖?”
“姑娘,您要的东西确实还没到,您要做斟茶的木台,我们还得给您另外再做上两日的工,我这铺子开了这么多年,可没欺过哪个客人。”掌柜的镇定解释,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总不能被一个小丫头驳了面子。
“是么,那刚刚出去的人口中所说的琉璃云木所做的斟茶木台,不知道掌柜的是替谁做的。”谢满月把契摊开来,“您自己写的,您没忘吧。”
掌柜的自然没忘,当初来订的人中确实只有这位姑娘一个人,但是事出忽然,掌柜压低了声音,“姑娘,我把银子赔给您,这里头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谢满月眉宇微动,呵,还真是让人给中途截了去。
“掌 柜的,你要是把生意做给了别人,就该早些时候和我说,我另寻它处就是了,我派人来你铺子里问了好几回都不曾听你提起,你这不是得罪不起,你这是想两头吞 呢,耽误了我的大事,我找谁要说法。”余下这些天的功夫她上哪儿再去找琉璃云木出来,光是来去运送都得一个月。
“你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我把银子赔给你,五倍,就是里头写的五倍,二百五十两银子,连着你的定金五十两,三百两银子给你。”掌柜的急着要把谢满月给撵走,多亏二百五十两银都愿意。
谁稀罕他的银子,谢满月正要开口,那边内屋的门忽然开了,谢满月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继而,她看到一个年轻侍卫推着轮椅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侍卫,而轮椅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十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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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瑾昊一出来,掌柜的更紧张了,忙迎了上去,“十爷您放心,我立马就把人请走,您进去好好看,我这就把人请走。”
“白掌柜,这琉璃云木是别人定下的你怎么不说。”乔瑾昊看了一眼谢满月,转头看掌柜缓和着语气问。
白掌柜已经急出了一额头的汗,能是为什么啊,就算是别人定下的,十皇子要买琉璃云木,那他怎么也得给他弄来啊。
“不是,她的过两天就到了,这就是给十爷您准备的。”白掌柜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谢满月轻嗤了声,两天之后他能拿出个鬼啊。
乔瑾昊噙着笑意看谢满月,“谢姑娘,在下并不知这琉璃云木是你之前定下的,既然是你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东西你带回去。”
说罢,乔瑾昊又看向白掌柜,声音温温和和的也不生气,“把里面的东西装起来给谢二姑娘,我这儿的不急,你再派人去买,买回来了,送到我府上,至于这银子,就当是我提前付的。”
白掌柜还能说什么,十皇子都这么吩咐了,命两个伙计进去把东西装起来,谢满月看着伙计进去,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了。”
谢满月走到柜子旁,从那记账的伙计手里把他刚刚拿出来的三百两银两拿在了手中,继而从他手中夺过笔,在契纸上写了大大的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