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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王府的众人便都起了身。
清明节是重大的节日。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这一天的祭祖,无论富贵贫贱,都是一定要参与的。
江云昭将祭品和路上来回要用到的吃食尽数准备好,这便吩咐了人,让她们把东西抬到车子上。
今日她没有再用廖鸿先给她准备的华丽马车。
祭祖毕竟是件十分肃穆的事情。若是再用那么华丽的东西,到底是说不过去了。
廖鸿先自早晨起身便十分沉默。
江云昭理解他的心情,就也不难为他,叫了李妈妈和大病初愈的封妈妈一起,将马车和丫鬟婆子安置好。
一切准备妥当,就也上了路。
走到半途,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到了郊外,依然不乏踏青和祭祖的行人。
有人在路边咏起清明的诗,引得小孩子一连串附和。
江云昭正微笑着听着这一切,突然,前面不远处响起了连续几声低低的啪嗒吱嘎声。
像是有东西断裂了的声音。
她本不在意,打算让人继续前行。
谁知外面车夫说道:“夫人,好像王妃她们那边有马车坏了。几位姑娘正走过来,或许,想借夫人的车子同坐。”116
☆、第117章
听了这话后,江云昭还未开口,外面已经响起了廖鸿先的声音:“在家的时候车子不仔细查看好,非得到了荒郊野外的坏掉。这可是奇了。”
江云昭莞尔,掀了帘子看他,“那你说怎么办?”
廖鸿先刚开始便骑了马。虽说后来下雨了,可他并未半途未弃马坐车。如今正勒马停在雨中。
此时少年衣裳上满是轻薄的雨滴,就连眼睫上,亦是沾染了不少。
听闻江云昭的问话,他朝这边看过来。因着睫上雨滴的映衬,双眼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看上去既专注,又哀伤。
他甚少露出脆弱的表情。江云昭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廖鸿先看清她这副模样后,便笑了。
策马靠近,探身过来,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问道:“怎么着?看痴了不成?”
江云昭羞红了脸,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她正要回驳几句,就在此时,有娇俏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哟,这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世子和世子妃可真是情真意切、迫不及待啊。”
这话说得既轻浮又挑衅,不用听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已然让人心生厌恶。
廖鸿先听闻,头也不抬,伸指抚上江云昭的唇边,示意她不必开口。他则笑道:“我这人素来不太靠谱,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人面兽心人头畜鸣,恶劣至此,自然无人搭理。不似有些人那般,君子如玉光风霁月,能身边美人如云。如今我只得她一个,自然要好好疼着。”
他这话却是有来由的。
前几日他将香满楼动用死猪病猪一事给捅了出来,让那酒楼被封。
江云昭没有出院子,只窝在晨暮苑精心准备食物。可是他每日里在王府与户部还有宫中往返,少不得要在府里出现。没几次,就被有心寻他的王爷夫妇堵了个正着。
当日他手下的一人查出一本账目有漏洞,交予他查看。
回府的时候,廖鸿先还在琢磨那件事,自顾自往前慢行,就也没注意到身旁有人立着。
永乐王廖宇天看到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心中来气,立刻高声喝道:“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你若是做事踏实一些,本王也就不用为你操这些心了!”
廖宇天这语气着实给了廖鸿先不小的震撼。
十几年了都改不过来。王爷贵人事忙,无需理会我。”顿了顿,他又笑,“当然了,您家儿子那样开个酒楼万事不理,镇日里花天酒地的模样,倒是踏实肯干得紧。”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当即把永乐王爷气了个半死。
他上前几步,指着廖鸿先的鼻子怒骂:“你个心狠手辣的混账,别以为你爹娘死了,本王就治不了你了!”
廖鸿先只勾着唇角,淡淡地垂眸望着地面,压根没搭理他。
董氏冷眼打量着廖鸿先,道:“王爷不必如此动怒。这就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我们照看了那些东西十几年,他却要反口一咬,说什么真正的已经被我们给挪走,留在府里的,不过是无人想要的低劣之物。与他动气,倒是白白浪费了我们的一片苦心了。”
“这话说得好!”廖鸿先拊掌赞叹,“先前我还想呢,王妃这么大仁大义的,怎么还没过来骂醒我。如今得了这几句话,我倒是心里踏实了。”
他往旁边的大树上一靠,抱臂说道:“没错!但凡是打了我母亲嫁妆的主意,随意处置它们或者拿着它们来随意说事的,都是心思最为恶毒之人。至于此人是我或是王妃,你我心中都明了,那便好了。”
董氏气得双目圆睁,怒目而视。
廖鸿先轻哼道:“把东西还回来,要尽快。不然拖得久了,依着大理寺那帮人的习惯,你们的宝贝儿子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可就难说了。”
廖宇天皱了眉疑道:“他的事算不得大事,怎地还惊动了大理寺?”
“不是大事?”廖鸿先奇道:“京城中每日有多少人去香满楼吃饭!那么多出了问题的肉食,进过多少人的口,王爷您该不会不知道吧?前两日大理寺卿还和我说起,他从香满楼用完饭回去,腹泻了一晚,不知是不是和猪肉有关系。偏偏那天是他生辰,四品以上的官员到了十几个,若是大家合计合计……”
“够了!”廖宇天胸口剧烈起伏着,抬手制止了他。努力平息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东西我会让人凑起来的。”
“可是王爷……”董氏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不然怎么的?难道你想让事情愈演愈烈无法收场?”廖宇天压低声音怒道。
董氏到底不甘心自己宝贝儿子这般受人欺负,快速想了想,咬着牙叱道:“照你先前那般说法,你弟弟倒是不干正事的了。既然如此,那酒楼里用了什么东西,与他又有何干!”
“这话说得好!”廖鸿先拊掌道:“我也正想着呢,要不要将那万事不管的草包给放了,换成真正主事的人进大理寺监牢待着。”
他半眯着眼,含笑望向廖宇天,“您觉得这个建议如何呢,我们尊贵的王爷?”说罢,他好似回忆起什么,眸光一闪,又道:“我刚想起来,今日大理寺又研制出一种新的逼供方法,甚是巧妙。只是那刑罚的物件太过金贵了些,用在身份低的人身上,着实浪费。若是王爷进去了,那可真是合了大理寺众人的意了。”
廖宇天闻言,气得手都抖了。
董氏在旁刚刚喝道“你这个人面兽心人头畜鸣的东西”,廖宇天一个冷眼看过去,直吓得董氏将后面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廖鸿先斜睨着夫妻二人,极轻地哼了声,旋身而去。
虽然他没明说,但是三人争执的话语,却是被旁边的丫鬟婆子听了去。
在廖鸿先的默许下,有那口齿伶俐的,就将这些悄悄说与相熟之人听。一来二去,三四天过后,满府里竟是尽皆知晓了。
特别是王妃董氏撂出来的那些个词句,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大家就也都记了下来。
如今听了他这话,二房的姐妹就也明白缘由为何。再想到他后面的那些话,甚么‘君子如玉光风霁月’的那个人,其中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噗嗤笑了,向廖心慧望了一眼,又赶紧收敛目光。
——廖心慧的未婚夫婿是两广总督崔大人的嫡子。此人相貌出众风流倜傥,十分招蜂引蝶。
廖心慧亦是明白过来,廖鸿先这是在讥讽她的夫婿不是个专情的,气得脸铁青,说道:“崔少爷身边纳了几个通房,也不过是因为我年纪太小,前两年嫁不得。你不必如此含沙射影,倒是落了下乘。”
她这话一出来,剩下的那几个姐妹有的也忍不住低着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