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正色道:“你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你想不得的。既已成了兄妹,一辈子都是兄妹。”
萧般若听见他爹的第一句话时,心里一咯噔,他想歪了,想到死了好些年的何氏母子的对话,那个时候是他人生最阴暗的时光,他从不愿意主动回忆。
带来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以至于他听到他爹后面的话语时,只觉得好庆幸。幸好,他爹说的不是那些陈年旧事。
萧般若没有辩解,也无力反驳他爹的话。
正房里没了对话的声音,寂静极了,实际上,萧景后来又和萧般若说了些话,可间隙里的付笙没有听到。
她的脑袋轰轰叫着,耳间也是嗡嗡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到,心里头反反复复只有两个字“兄妹”。
原来萧般若心里头惦记的居然是玉宝音,怪不得大冢宰要将她送到此了。
她起先是有心想要追随萧般若,那不过是因着看多了话本里的奇女子,为了心中的爱人或是为了一个答案,可行上千里,奔走万里。
但想归想,会不会、能不能付诸行动,却是未知。
大冢宰就差人来说了那句“凡事要靠自己争取,我萧家需要的并不是个软弱的孙媳。”
她思了一夜,只带了个丫头就悄悄地溜出了家门。
她现在有些后悔,事已至此,她很想回去,可是就这样回去,娘家还有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的心里满是怨恨,恨自己为何这么天真任性,也恨萧般若,更恨玉宝音。
***
付笙的丫头黄鹃来找玉宝音,说是自家的小姐邀她去府中的人工河边一叙。
此时天已黑透,玉宝音却不疑有他,还心想着可以和新嫂嫂培养培养感情。
虽说她以后不会长住长安,可她娘和萧南是要一直呆在那里。
玉宝音到的时候,付笙已经在岸边立了许久。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让黄鹃去叫玉宝音,叫来了自己又要说什么呢?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她应该要好好地哭一场,可是眼泪就是不肯掉下来。
有些想法是瞧见玉宝音的那一瞬间决定的。
付笙给了黄鹃一个手势,黄鹃看懂了,点点头便急匆匆地走掉了。
心大的玉宝音还是不疑有他,还笑嘻嘻地对付笙道:“新嫂嫂找我这个小姑子要说什么事?”
这句话听在付笙的耳里,她只觉讽刺。
她冷笑了一下,可是这暗黑的夜遮住了那笑的本质,使人看得不太真切。
玉宝音又道:“嫂嫂可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是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付笙冷冰冰地道:“才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玉宝音一怔,不明白付笙为什么这样说话,傍晚遇见她时,还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一入夜就变了个腔调?
热脸贴冷腚之事,玉宝音可不干,两好隔一好,旁的人已经不好,她也不会吃饱了撑的继续对人好。
便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使得嫂嫂对我有了误解,嫂嫂既不喜欢我,那我就回去了。”才不要陪她在这喂蚊子呢!
玉宝音才一转身,付笙急道:“你不许走。”
说话的时候,还动上了手。
付笙手快,已经扯住了玉宝音的袖笼。
可付笙毕竟只是一个拿针的大家闺秀,玉宝音想要挣脱她简直就是分分秒秒的事。
她还没有动,那厢的付笙自己往后一抑,“扑通”一下掉进了人工河。
这个时候的玉宝音还以为付笙没有站稳,正要下河救人,就见一人用风一样快的速度掠过她,也“扑通”一下,跳下河救人去了。
既已有人去救,那就不用她费力了。
玉宝音便在岸上站的好好的,只听一旁的黄鹃焦急地道:“小姐别怕,萧公子赶来了。”
玉宝音自然听出了黄鹃话中的他意,也觉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头,比如,萧般若赶来的可真是时候。
若说付笙有心陷害,原因是什么呢?
玉宝音想不通,又觉一定是自己多想了。还想,等到萧般若将付笙救上来,她还要打趣地问他一句“你是何时学会游泳的?是为了嫂嫂才学的?”。
可她还来不及说出此话,浑身湿透的付笙窝在萧般若的怀中,指着她道:“你为何要推我下去?”
玉宝音顿时笑了。
是啊,为何啊?她也想不透,付笙是吃饱了撑的吗?
没进门的嫂嫂陷害小姑子,是脑袋里缺了根筋吧!
玉宝音笑完了,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还心想着,才没那个闲情逸致陪他们玩呢!
可事情到底是闹大了,先是惊动了萧景。
萧景一脸忧虑地来问玉宝音:“你真的将付笙推到了水里?”
此时的玉宝音正靠在小榻上晒太阳,懒洋洋地“哦”了一声,算作应答。
萧景又问了:“为什么啊?”
玉宝音便一翻眼睛道:“我吃饱了撑的。”
萧景一噎,又道了:“这孩子,不是就不是,你跟萧爹好好说话啊。”
萧景便对此事下了定义,天黑路滑,付笙一定是有所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那就得有人去解释。
萧景便又同秦愫嘀咕了这件事,他是想让她去瞧瞧付笙的。虽说才将入秋,河水并不冷,却也是惊吓了一场,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是不好去慰问的,担子还得落在秦愫的肩上。
秦愫的反应却是冷笑。
付笙等了整整一日,也没有等来高远公主,自己沉不住气,送上了门去。
她哀哀切切地坐在那里,本来是想等高远公主先开口的,可她再一次等到沉不住气了。
高远公主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好似一点儿都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付笙便咬着牙道:“高远公主可知宝音公主和萧小将军……”
她是准备要开门见山的,可她才开了一个头,高远公主就砸烂了手中的水杯,道:“付小姐慎言,身子不好,就歇着去吧!”
那水杯就是烂在了付笙的脚下,溅出的茶水打湿了她的绣鞋和罗袜。
付笙就这样被请出了门,她一路疾行,走到小花园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下。
拦下她的萧般若道:“你做这样的事情有意思吗?”
付笙呵呵一笑,看定了他道:“没有意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这是做过了才发现的。还发现了…你比我更没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