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也用匕首抵住了朱棣的咽喉,“世子是我大元国储,岂容你放肆!你敢伤世子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他。”
迅速镇定下来的朱棣却对徐妙仪点点头,“我相信你,世子向来阴险狡诈,反复无常,你我不要被他扰乱了心志。你挟持着他慢慢往后退,和岳父大人的军队会和,不用管我——只要他在你手里,我就死不了,快走吧。”
徐妙仪胸口涌上一股暖意,“你好好保重,我马上要爹爹来救你。”
话音刚落,一彪人马就赶到了大街上,为首的居然正是魏国公徐达!
徐达穿着鱼鳞战甲,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尽显战神风采,大声喝道:“王保保!你我同为将领,互为其主,是命中宿敌,在战场一决雌雄,无论胜负,都无怨无悔,何必牵扯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儿女,实在有损你奇男子的美誉!”
王保保见大军已止,无心恋战,他给朱棣松绑,说道:“一命换一命,够公平吧。”
徐达看了一眼自家的熊孩子,“妙仪,放了世子。”
徐妙仪放下弯刀,推了一把小八,“滚!”
交换人质,朱棣和小八慢慢往街中心走,双肩交错时,朱棣低声说道:“今夜诋毁我妻子名誉之事,将来必定让你倾国来还。”
小八无所谓的耸耸肩,“就凭你一个小小藩王,就想灭我们大元?哼,以后好好守着你的燕地吧,我迟早会扫平你的封地,夺回大都,把妙仪抢回去。”
朱棣的藩王府就在北平,以前是元朝都城大都。
朱棣瞳孔一缩,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何所惧?总有一天,我兵马所到之处,整个蒙古部落俯首称臣。”
小八笑道:“小小藩王,可笑可笑。”
朱棣说道:“日已西沉,死灰岂能复燃?好好当你的皇帝,将来我必将你的国家收入囊中,你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小八轻轻一叹,道:“想让我倾国?没那么容易,不过……妙仪也确实值得我倾国倾城,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又双叒叕骗了小八……
朱棣和小八开始放狠话了。
不过小八情场失意,职场挺得意的,摸摸哒。
☆、第218章 恩威并施
徐达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提前三天抵达兰州,连夜奇袭王保保城,终于拔除了王保保插/在西北的“钉子”,保卫了兰州城。
徐达治下甚严,大军所到之处,皆秋毫无犯,兰州百姓夹道欢迎这位传奇将军,一时万人空巷,欢呼声不绝于耳。
徐妙仪以前在亲爹手里当过两年军医,已经熟悉了父亲众星捧月的样子,对外头的欢呼声置若罔闻,此时她的注意力在李家三兄弟身上。
李家三兄弟,分别是李善长的独生子,即娶了临安公主的驸马李祺,还有李善长的两个亲侄儿,李伸和李佑,其中李佑刚刚新婚,娶的当今大明宰相胡惟庸的亲侄女。
这三人是李家所有的血脉,居然都跟着徐达来攻打小小的王保保城了,真是奇怪……
徐达自从救了朱棣和徐妙仪,就刻意将两人分开,朱棣远远的安排在营地练兵,女儿则扮作亲兵,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牛郎织女似的分隔两地。
徐妙仪直截了当的问父亲,“爹,李家的人怎么来了?”
看着胳膊上缠着纱布的女儿,徐达酝酿的那些责备训斥之语全都忘记了,他冷冷的看着正被西北酷烈的寒风驱赶到马车里取暖的李家三兄弟,说道:
“本来你留下的纸条离家出走,说李善长是幕后主使,我并不太信,可是惊闻西北边塞遭遇北元敌军夜间偷袭,燕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你也消失了踪迹……”
“因此我对纸条上的话,至少有五分相信了,想必李善长是想斩草除根,哼,他当我们徐家是好欺负的。这次我帅兵增援兰州,便强行将李家的儿郎征进军队,一旦发现你被害……反正战场刀剑无眼,李家儿郎至少有一百种死法,我必让李家偿命,断子绝孙。”
李家年轻一辈只有这三个男丁,临安公主有孕,不过生下的孩子虽然姓李,但属于皇族,要入皇室玉册的,另外两个刚刚成婚,尚无子嗣,一旦李家三兄弟“战死”沙场,那里李善长算是绝嗣了。
或许李善长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继续派人追杀朱棣和徐妙仪。
父亲终于站在自己这边了,徐妙仪心中顾虑并没减少,“可是李善长虽说告老还乡,他朝中势力依然在,大部分文官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唯一的对手诚意伯刘基被他挤走。新的丞相胡惟庸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亲家,何况皇上官和武将相争,父亲现在和他撕破脸明争暗斗起来,恐怕会失了君心,于徐家不利。”
徐达定定的看着女儿,“你怕连累徐家,所以离家出走,不找李善长算账了?”
徐妙仪叹道:“我和朱棣几番波折才查到真凶,可是君心难测,皇上下旨送李善长衣锦还乡,却对亲儿子大打出手,贬斥为民,发配边关。我们和李善长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其实我们手上还有他的把柄在,但时机未到,等到李善长被皇上忌惮,打算清算时,我们会带着证据回来,给他致命一击。”
徐达说道:“其实如果不是朱守谦糊涂,犯了弥天大错,被李善长利用,皇上未必会严惩燕王。”
徐妙仪提醒道:“父亲,朱棣被夺去亲王爵位,已经是庶民了,不能再叫燕王。”
徐达冷哼一声,“只要圣旨未下,没有昭告天下,燕王的名字还在宗人府宝册上,他就依然是大明的燕王。”
一想起那晚巷战时朱棣和徐妙仪生死与共的场景,徐达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现实,暗想我的嫡长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庶民,朱棣必须是燕王。
徐妙仪说道:“朱棣几次死里逃生,皇上都无动于衷,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从皇室除名是迟早的事。”
徐达长叹一声,“你方才也说了,君心难测,皇上的心思若那么容易被人猜透,他怎么能坐稳江山?皇上再恼燕王,他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呢?等皇上消气了,他迟早会召燕王回京。”
“其实李家三兄弟,我刚开始只调动了李伸和李佑,驸马李祺上书,说临安公主有孕,他要留在京朝照看公主,皇上大怒,将李祺骂了一顿,说‘公主是朕的掌上明珠,朕和皇后,还有宗人府会好好照顾公主,何况公主府自有太医每天去请脉调养,难道你不在京城,朕的女儿就要吃苦受罪了?’‘”
徐妙仪听了,心中大快,“李家也有今天!还以为仗着临安公主有孕,生下李姓子嗣,就安枕无忧了呢。”
徐达说道:“公主和驸马虽是夫妻,但实质上是君臣,公主为君,我们做臣子的要时刻记住本分,君者,至高无上之意,君可以尊,甚至可以直言劝谏,唯独不能说自己罩着君,皇上原本多疑,这种话或许会被视为欺君呢,皇上岂能不怒?你以后要谨记这一点,切莫说错话。”
徐妙仪低头说道:“朱棣才没这么小气呢。”
徐达看着女儿眼里掩饰不住的绵绵情意,心中暗叹女大不中留,说道:“不是说燕王如何,而是说在皇上面前要注意言行。”
徐妙仪说道:“好啦,我知道了——父亲,既然皇上默认李家三兄弟尽在您的掌握之中,甚至连驸马的生死都不在乎,是不是意味着要对李善长动手了?”
徐达想了想,说道:“你和燕王都没事,这一次西北大捷,李家三兄弟回去之后,皇上估计重重有赏,李家的荣耀估计更胜从前。”
徐妙仪纳闷了,“这……这是为何?”
徐达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恩威并施,制衡谋局,这些都是帝王心术。朝堂的事情,终究要用朝堂上的规则,在朝堂上解决,怎么可能是话本小说里的快意恩仇?你和燕王的路才刚刚开始,莫心急,要稳住啊。”
徐妙仪点点头,目光悠远的看着西南方向,“不知这个时候表哥到了桂林没有?其实来日方长,我有耐心等着李善长咎由自取的那一天,可是我外祖父的冤屈,谢家满门枉死的惨剧,不知何时才能平反昭雪。”
徐达狠狠朝着女儿后脑勺拍了一记,“不准再提谢家!咱们先不争论沈万三所藏文书的真假,皇上若昭告天下谢家人的冤屈,岂不是承认自己是昏君?何况这其中掺和朱文正、朱守谦父子的谋反案,你就是一只九条命的猫,也不够皇上砍的。”
一股深深的无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徐妙仪骑在马上充当棋手,紧挨着父亲,夹道百姓纷纷献上麦饼、鸡蛋还有风干的腊肉等物,这就是民心所向,大明任何一个将军都不似徐达有这种威信和名声。
就像昨晚客栈老板说的那样,既然是徐将军攻城,王保保城肯定天明既破。
这就是作为军人最高的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青史每隔几百年才会出现的天生将才。
徐妙仪看着欢呼声的父亲,心想即使这样的天生将才又如何呢?在皇权面前,父亲不敢越雷池一步,连妻子和岳父全家都保不住。
可是徐妙仪也明白,责怪父亲是不对的,这样的天生将才,父亲的使命是建功立业,创造令后世惊艳不已的战神传说,不应该像外祖父和姨夫朱文正那样,早早的湮没在无穷无尽的政治斗争和暗算中。
不能怪父亲、不能指出洪武帝的错误、连对罪魁祸首李善长都不能快意恩仇的了结。
要等,要忍,要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将来和李善长一决高下。
现在的徐达威名远播,其实以前的谢再兴和朱文正也有实力成就和徐达相似的功绩,但可惜,他们是翁婿三人,其中一人还是皇室血统,对于任何一个皇帝而言,都是无比强大的威胁——哪怕对方并无造反之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外祖父全家还有姨夫他们就该白白葬送性命和名声吗?
徐妙仪暗道:父亲说,朝堂的事情,要用终究要用朝堂上的规则,在朝堂上解决。其实谢家和姨夫谋反案一半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造成的。
那么,因皇权而起的纠葛,只有用皇权的规则,并最终要靠皇权来解决……如何掌控皇权呢?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