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不在乎，他究竟是什么。
    又其实，早先剑塔幻境的自然消退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他最忧惧的事并没有发生，那一关不攻自破！
    “喜、怒、忧、惧、爱、憎、欲，”
    卓欢开始掰手指：“我们这是过了几个了？”
    “爱生欲，憎生怒，因忧惧，因喜伤。”
    容景也一一清数：“可以说都过了，也可以说只过了四个。”
    “那还会有下一个吗？”
    卓欢向四周，车水马龙已经渐渐淡去，新的场景却一时还没能出现。
    她是由衷地希望不再继续有什么了，想离开是其一，更深刻的原因却是真的相当憎厌这样的场景，虽然后来者两个场景，某种程度上算是帮了自己和容景，揭开了彼此心头隐藏最深的忧，让他们彼此相知更深，但这种毫不管本人意愿的强制中奖，带着浓浓的玩弄人心的味道，当真是恶心透了，远不如一刀一剑来得痛快！
    又其实，便是没有这两幕更为直观，更具备冲击力的场景，她与他，迟早也会彻底相知，他们从不刻意隐瞒自己，他们正一步步加深相知，水到渠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这只魇绝不是会满足她愿望的上帝老人家，就算她再不愿，新的场景还是出现了。
    天地阴暗、风起云涌，一条布满荆棘的血色长廊两侧，一队修士，还有一队黑漆漆面目不清的人影，各自沉默地向前。她跟容景，就站在这血色荆棘长廊的最中央，看着这两队人马，渐渐逼近。
    “这是……两界大战的缩影？”
    不论是荆棘还是血色，还是这样的狭路相逢，象征意义都太强了！
    又的确，这是她隐藏在心底里最深的抗拒，从目前这种相对祥和安宁环境，直入战乱不休地狱模式的抗拒。
    卓欢认真看了那队面目不清的黑影一回：“这大概就是魔族了，因为我完全没有见过，所以没法具像化。”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那些黑影的面目却是慢慢清晰了起来，有跟他们一样完全的人形；也有各种带了诸如耳朵、角、竖瞳这类特征的类人；还有更趋向其它生物，仅拥有很少诸如直立行走这样人类特征的存在。
    “这是融合了我心底的影象。”
    容景皱了回眉，并没有多少恐惧，但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对于战争，除了有所图谋的少数，没有人欢迎得起来。
    便是最初，他还是一把剑的时候，也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
    卓欢讶了一讶：“你经历过两界大战？”
    说着她自己想了起来：“是了，你能分辨出魔气，这说明你对魔族至少并不陌生。”
    “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你留下了很多破绽呢，明明当时苏师姐就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你却能一口断定。”
    卓欢自我检讨：“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没刻意隐藏过什么，是我自己太不留心。”
    “不，是你从来没想过要怀疑我。”
    容景顺了顺她的长发，解释说：“那时候也不能算是两界大战，只是魔族和修士之间最普遍的争斗。”
    说话间，两路人马已经碰上，激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刀光剑影，甚至还有人影，以及其它非人类的虚影不断从他们身上穿梭过去，武器碰撞、剑刃入肉之类的声音却是如有真实，不断传进他们的耳朵，似乎他们身临其境地在看一场真实的电影。
    数支凝实的金箭，就在这样的混乱当中，无声地随着那些虚影，一起向卓欢和容景射了过去。
    卓欢一直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自是不会错过，她暗暗对光环系统吐槽：“这剧情，略眼熟啊，可惜这里并没有四小强，我也不是轻易就会被射中的那位！”
    说话间，她已经握住了剑，想要将这些箭枝隔开。
    “不用。”
    容景即时地按住了她的手。
    “不要上当啊！”
    光环系统也急道：“那只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假，一旦你中招，之后感知就会被完全蒙蔽，再也分不清真假，而后就要疲于奔命了！”
    陷阱原来在这里吗？
    真特么防不胜防！
    卓欢咬了回牙。
    “这种以假乱真的假到底该怎么分辨？”
    卓欢疑惑地问光环系统，也问容景：“万一我一直都对这些以假乱真的假无动于衷，之后这其中会不会就夹进了真，再把这些真都当成了假……岂不是要糟糕？”
    “这个……”
    光环系统苦恼地吮了一回手指：“只是我的天赋来的，还真没法告诉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及安慰：“不过也不要紧啦，我看到了就等于你看到了，哪怕我来不及提醒你，也可以即时帮你打开玄武光环……再说，还有容景呢不是。”
    容景那里也无法告诉卓欢究竟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正如光环系统的天赋一样，他的这种判断能力其实也是一种天赋，做为剑体，他在感知方面天生较弱，但正因为此，这种虚妄无法迷惑到它，因为这些虚幻，原本利用的就是人的感知，以形迷之，以声□□之，从而混淆是非，影响人的判断。
    也是因为这个，上次那只魇甚至无从对他下手，这一次那只魇要不是事先就已经将幻境准备在那里了，要不是他主动跟着卓欢一起进入，也不能将他如何。
    当下容景捏了捏卓欢的手，简单回答：“有我！”
    “嗯。”
    卓欢的心瞬间定了下来，继续沉静地看着当前的战局。
    经过最初的混乱，局势已经渐渐明朗了下来。
    又或者说，实力略差的炮灰死尽，战场一下子空旷了很多，一些底牌也渐渐开始翻开。
    魔族战队后面，一个白发蓝瞳的雪女，手托一把冰晶，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之中，伸手一扬，一场巨大的冰雪风暴，瞬间卷席了全场！
    “玄武光环，开启！”
    玄武虚影瞬间浮现，光环系统面色稍稍有些犹豫：“这是……苏冰清？”
    同一时间，容景也有些疑惑地吐出了一个词：“苏师姐？”
    已然举起的剑因此换了个方向，不再指向雪女，而是在自己和卓欢身侧荡了一圈，将所有那些暴风雪严严实实遮挡在的剑光之外，不让有半点侵沾到卓欢的身上。
    但哪怕没真正接触到那些风雪，卓欢却还是立刻就辨认了出来，这确实出自苏冰清之手无疑。
    自从恢复大小比以来，他们本身就常常一起切磋，对于苏冰清种种符技所能造成的效果，她再熟悉不过，就算她此刻容颜大改，就算她用的并不是她惯熟的毛笔，这冰雪之意却是完全没有分别。
    更何况，幻境虽更改了她的发色和瞳色，也更改了她的衣着装扮，眉眼表情还是有迹可循的。
    但光环系统和容景对苏冰清也是熟悉至极的，没道理自己能判断出来的东西他们却判断不出来，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迟疑？
    又确实，眼前的暴风雪已经超过了苏冰清平时所能，甚至比她超常发挥的效果还要厉害些。
    所以，当真是她判断错了，她再次被幻境影响了感知，将苏冰清代入了其中？
    卓欢心中疑云阵阵，而在雪女的控制之下，暴风雪越发厉害了，容景用剑气为她分割出来的那个安全区已然越来越狭窄。
    “如果真是苏冰清的话，只怕她跟你先前一样把那些虚幻的攻击当真了，之后完全被蒙蔽，把眼前所有一切都当成了敌人。”
    光环系统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容景亦沉声道：“不能再让她这个样子下去了，真是苏师姐的话，很快就会透支力竭，甚至伤及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