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村人都回家休息,山脚这里就剩下贺家父子在忙忙碌碌。
小虎待得无聊,想下田跟在大哥后面捡稻米玩,又怕小花留在路边不安全,小身体扭来扭去,两只眼睛巴巴看着父兄。
小花坐人肉椅子坐得好好的,突然感到椅子不停活动,不满意了,啊啊,两声,小手拍拍小虎肩膀,眼珠子瞪着:你别动啊。
小虎垂头,乖乖做好,一只手无聊地拨拉路边的小草。
“啊啊,”贺小花有心看看银丝稻,对比一下曾经吃的稻米,小手指指向田边堆起,收割下来的稻杆。
小虎不解,“小花,那个不能吃,阿爹要拿去村子的打谷机打好,才能吃。”
“啊啊。”我不是要吃,我要看,贺小花继续用婴儿语申辩。
“小花,你回去和阿么讲讲,俺还没吃过银丝稻,阿么说,那是城里人才吃的。嘻嘻,小花儿告诉阿么你想吃,阿么一定做给小花儿吃。”小虎边说边舔舔嘴唇,一副馋样。
贺小花不解,没吃过嘛?那你每天吃的是什么?继续挥舞小手,努力指向那堆银丝稻杆。
小虎苦着脸,“小花儿,那真不能吃,也不能玩的,阿爹发现要打屁股的。”
我就要,就要,这次贺小花不仅动手,还动脚,挣扎着下地,自己走过去。小虎紧紧抱住小花,又是哄又是吓的,“小花乖,不闹,地上有野蚂蚁,咬得很疼,小花脚板会起大包。”
管你说什么,贺小花小身板拼命往前伸,小虎都快拉不住,唯有求饶,“好小花,二哥弄一把给你看,乖乖的。”说着,抬头张望一下,发现贺老大和小柱都在弯腰劳动,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连忙猫着腰,快步跑过去,悄悄拿起一把银丝稻,塞给小花,“快看,看过,二哥好放回去。”
贺小花眯眯眼睛,仔细打量,不像从前见过的稻米,剥开外面一层穗,细长的米粒出现,米粒中间有一条细长的线,对光看,就像一条银丝闪耀。贺小花了然,伸手要把米粒放进嘴里咬咬,心想这滋味会不会和曾经一样?
小虎连忙从小花手中抢过来,埋怨,“小花儿,二哥不是说了,这不能吃,坏肚子的。”
“切。”贺小花摔给小虎一个后脑勺,不吃就不吃,生稻米一点不好吃。
等天色快要完全黑透,贺老大才领着小柱回来。背上小花,贺老大打头领着两小子回家,小虎没得下田玩,整个人恹恹的,小柱反而精神不错,一路上话也多。“阿爹,再干上几天,我们就能全部收齐,村子里俺家是第一家。”
“对。”贺老大精神也不错,“今年打谷机不用再排队,还能最早卖到城里去。小柱,等阿爹有钱了,阿爹送你去学堂念书。”
“真的,俺也要去。”未等小柱回答,一直不出声的贺小虎两步蹦到贺老大身前,“阿爹,俺也要和大哥去念书。”
“好好,都去念书。”贺老大摸摸二儿子脑袋,“小虎也大了,念几年书,到城里找份工作,别像阿爹,天天下地种田。”
两小子被贺老大的念书进城找工的前景刺激到,两人手拉手一路欢快,吱吱喳喳说着,到城里找份好工作,把阿爹和阿么接过去,还要找人伺候。
贺小花扁扁嘴,心道,这是典型的画大饼,等贺老大有钱了,那得等多少年。无论在哪里,单靠种田致富的,绝对是一小部分人。小耳朵充斥两小子的欢快声音,捂都捂不住,种种可能的前景令贺小花有点心动,富裕也不是不好,至少等自己长大了,不用嫁一个种田的,或者招一个回来。
想到这,贺小花囧了。怎么自己的思想都被同化了,该死大叔,么么,天天嚷什么嫁人的。两小手捂脸,谁敢再提让自己嫁人,我跟谁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稻米的种植,描述,大家就当完全架空好了,不必对比百科全书啦。
6
6、第6章 ...
父子四人回到贺家的小院子时,月亮已经探出头,杨燕儿边责怪贺老大回得晚,边烧水给父子三人洗澡。入秋天气凉爽,再用井水直接洗澡容易着凉。普通人家生病可是大事,贺家一大家子更是病不起。
等父子三人洗好,杨燕儿忙忙把小柱和小虎赶回房间,小柱劳动了一天,不用催赶,就想倒床上不愿动,小虎今晚没得下田玩,纠缠着小柱,闹着第二天要大哥带自己下田玩。
杨燕儿弯起食指,敲打小虎的脑门,“谁说下田是玩儿。明天留在家里帮阿么照顾小花儿,哪都不许去。”
小虎顿时泄气,嘴里嘀嘀咕咕地,“阿么坏,今晚才答应俺,让俺去玩儿的。”
杨燕儿三两下把小虎的外衣剥了,塞进薄被子里,“别光顾玩,别家的小子像你这般大,都懂下田帮忙干活。”
“阿么,小虎还小呢,俺比小虎有力气,俺下田帮阿爹。”老实的小柱为小弟求情。
“都睡去,再说话,阿么打你们屁股。”说着,杨燕儿隔着薄被轻轻打一下小虎屁股。
小虎连忙捂住小屁股,“疼,阿么,疼。”
臭小子,轻轻一下有多疼,杨燕儿知道自己的力道,瞪了小虎一眼,帮小柱压好被子,又叮嘱两人半夜不要乱掀被子,方才转身回到自己和贺老大的房间。
刚进房间,看见贺老大手里拿着自己刚描线的帕子,左瞧右看,急忙上前夺过来。
贺老大呵呵一笑,“给,给俺的?料子不错,留着自己做衣服就是了。”
杨燕儿霎时红脸,瞥见小花儿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和贺老大看,慌忙背过身子,“不是给你的。”
“啊?”贺老大一愣,“那,是给小花儿的?”
“都不是,是我准备绣好后,送到嫂么么家的。”杨燕儿没好气瞪了贺老大一眼,挪过椅子,就着月光,一针一线细细绣。
“嫂子?”贺老大更加疑惑,“嫂么么是县城一带有名的绣么么,为什么要你绣给他?”
“我想给嫂么么看看,要是觉得好,就在城里接点绣活。”
“家里开支紧,俺知道,但还不用你干这个。”贺老大在床边坐下,抱起贺小花,闷闷地逗弄自己的小花儿。
“现在还好,等开春了,怕不够用。我还想给小虎,小柱添件新衣,两小子长得快,今年开春做的衣服都短不少,穿身上多不舒服。好点的布料不便宜,还有家里就两床被子,两小子大了,还用一床小被怕是不够。”
“俺种田赚钱,你也别做绣活,伤眼睛。”
贺小花被贺老大逗弄得很不舒服,贺老大下田劳动,力气大,捏着小花的小手不放,还越捏越大力。贺小花抬头看看,想示意贺老大松手,却发现贺老大这汉子,竟然眼睛泛红。
“俺打算开春,再开两块地。就在咱家的地往上一点,种两年绍尾菜,第三年就能种黄田稻,不卖就咱家吃。小柱大了,能帮上忙,小虎也能帮忙捡捡稻子。过两年,家里有钱,俺要送小柱和小虎去念书。”
杨燕儿停下绣活,“开春,小柱就九岁,过两年都十一了,我听人说,念书要早,八九岁的年纪是最好的,读上两年,到县城考童子试,中了还能继续念,不中也能留在县城,找点门路,当个学徒。等年纪大了,童子试不中,再当学徒却是迟了。”
“行!开春俺就把小柱送白沙村的私塾念书。”
从贺小花的角度看,贺老大现在是硬着脖子,眼睛里有一股子不服气。
杨燕儿摇摇头,不搭话,低头继续绣活。
房间里闷了好一会儿,直到贺小花开始打呵欠,小眼睛四处乱看,小手小脚挣扎着要爬回自己小床的时候。贺老大闷闷说道,“别干,俺不让你干。俺是家里的天,挣钱的活计,俺来做。”
窗边的杨燕儿手一顿,“知道你是家里的天,这家不能没了你,要是你累坏了,你让咱们......”杨燕儿半捂着嘴,说不下去,“只是眼睛罢了,当若得城里贵人的眼缘,我这绣活还能多少赚点钱。自从小花出生,我身子骨不如从前好,已经不能常常下田帮你。连这些都做不了,我,我,我......”摸摸眼泪,“放着从前,我自然不做这些,我能下田,莫说开两块地,就算开四块,我也能跟着你做,但现在小柱还小,小虎还得过几年,家里就......”
“唉,你莫哭,莫哭,俺不过随口说说,两小子不念书也不打紧,农家孩子念书有啥用。你莫哭莫哭。”贺老大想帮杨燕儿抹眼泪,伸手时发现手托着贺小花,又急忙转身把小花儿放床上,放得急,小花儿一下没坐稳,碰一声,结结实实撞床板了。
小花儿捂着小脑袋,又起包子了。
杨燕儿扔下绣活,抱起小花儿,“小花不哭,乖乖的,”哄了两句,低头发现小花儿扁着小嘴,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一星半点水花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