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是在梁朝的地盘上,放任身边的使女刺杀景帝,这种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做不出来。
别人的揣测,心玉公主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她这会已经反应了过来,一张脸青了又青,白了又白,脸色难看得跟鬼一样。在她身后的北漠使团诸人,这会也跟她一样,脸色青白交加。再瞧梁朝这方,以景帝为首,到各位皇子公主,再至公卿贵族,脸色全都不善,他们便更有些紧张,生怕下一刻,这种僵持的静默就会被打破,上演不可挽回的剧集。
沉默一阵后,心玉公主开了口。她先丢了手中软剑,单膝跪地,与景帝陈恳道:“让陛下受惊,心玉难辞其咎,还请陛下相信,此事绝非心玉以及北漠所为,恳请陛下给心玉一个彻查此事的机会,心玉以性命作保证,必定会给陛下、给大梁一个合理的解释!”
心玉公主话落音下,景帝仍旧目光森寒望着她,没有给出只言片语。
端王严懋一向惯于揣测景帝心思,见状便冷哼了一声,道:“公主这话,恐怕难以自圆其说!与北漠没有关系?这刺客难道不是公主的使女吗?”
心玉公主之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没有人和她较真,这一刻她面对严懋的质问,又看了眼地上被制服的使女,眼神不由闪了闪,道:“这使女的确是我身边的人,但并非我从北漠带来,而是来梁朝后无意救下,收在身边的。”
这一次严懋没开口,大皇子插了一句嘴进来,“新收在身边的人,公主便这般信任,连入宫也带在身边?”
大皇子乃是皇后所生,母后受了伤,话语中难免带了不满。
可不满归不满,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是心玉的疏忽,心玉甘愿担责。但不是心玉和北漠所犯之事,心玉绝不承认分毫。”
心玉公主的辩驳有些苍白无力,只是一身如火的红衣,衬托着如火的星眸,多少为这苍白的辩驳增添了点颜色。
宴上纷争不断,景帝冷眼瞧了好一阵,目光在那被压制的刺客、心玉公主、端王严懋等人身上绕了一圈,又撇了撇其余的皇子公主,以及公卿大臣,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汝阳王。
“九弟,这事交给你来查,五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说完,景帝又朝心玉公主以及北漠使团诸人道:“今日之宴本是为公主及诸位送行,不过眼下出了这事,为了公主及北漠的清白,还请公主及诸位在使馆中暂留几日,等一切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景帝这样的安排,虽没有立刻判定北漠的罪,但也软禁了心玉公主等人。
而三皇子出头露了脸,景帝却没将差事交给他,也不知是因为更信赖汝阳王,还是前一次江南冒出的案子,到底让有了些芥蒂。
展宁对景帝的心思摸不透,暗暗却转眼去看了严豫。即便严豫面上如往常般毫无波澜,展宁却打心底怀疑,这事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展宁今日在宴上,已几度看向严豫。
她的动作虽小心,可在场有两个人却瞧出来了。
一个是德妃。
另一个则是严恪。
德妃前次暗中召见展宁,展宁口口声声对严豫无意,今日却频频看向严豫,这让德妃心里忍不住有些嘀咕,这个看似淡然,实则心眼不简单的侯府嫡女,到底是在与她玩欲擒故纵,还是别有所图?
严恪是知晓展宁对严豫的抵触的,此刻见她如此,心中虽也有些许不悦,但却不会有如德妃一般的误会。反倒是想起展宁听见七孔玲珑钟时一闪而过的惊诧,以及喝破那刺客动作的及时。他隐约觉得,就今日这事,展宁和严豫之间,隐约有着些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德妃和严恪心中各自转着的心思,展宁并不知晓。
因为景帝在交代了汝阳王彻查此事,又“客气”地软禁了心玉公主及北漠使团诸人以后,便将注意力放回了展宁身上。
展宁一介弱质女流,论眼力、论对危险的敏锐感,都比不上在场懂武艺之人。
可来得奇怪,最先喝破那刺客阴谋的,反而是她?
景帝多疑,不免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发现那使女有问题的?”
展宁心里叮咚一声。她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这玲珑钟的一点事,于是只有道:“臣女所站的位置凑巧,瞧见那使女袖中有匕首的反光,心里一急,也就胡乱喊出来了。”
这人长得美,本就要占便宜些,加诸景帝对展臻的观感很好,连带着对展宁也和气几分。加诸展宁方才的一段琴音悦耳,此刻略略低头回话的模样也赏心悦目。所以景帝今晚一肚子的火气,并没有再朝着展宁发出来,反而颔首道:“你倒是个机灵的孩子。今晚你也受了惊吓,这一对七孔白玉钟先赏给你压压惊,晚些朕再命人将别的赏赐送到侯府之上。”
今晚这样的局面,展宁非但没被殃及,还得了景帝的赞赏与赏赐,便是自己也有些意外。
她赶紧与景帝谢了恩,又匆匆退回了温茹身边。
一场宴会至此,断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景帝也明显不悦,简短两句话后,便让众人散了,他返身去瞧受了伤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