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这是幼时夏语澹和香岚一起听书,听到的一句话。小姐和丫鬟,共事一个男人,可是美谈之举呀。
香岚在心底里虽然各种看不起夏语澹,也只是放在心底里,在别人面前她要当个好奴婢,她是夏语澹曾经的丫鬟,她一直这么强调这层关系,才成为了夏诀的掌事大丫鬟。她多么想在夏诀身边更近一步,夏诀那么年轻,尚未婚配,一向怜香惜玉,体贴温柔。可是她没有勾引到夏诀,却把夏谦勾引了出来,那一天夏谦破了她的身子,就要了她一次,再也没有找过她。
她明白她是被夏谦玩弄了一把,用过一次就丢弃了,成了破鞋没有别的主子会再要她了。她借了夏语澹的由头得了爷们儿的赏识,她也受到了夏语澹之累,成为了爷们儿的玩弄对象,重头开始,她在怨恨,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在夏语澹身上,若小时候她没有看着夏语澹长大,她不会嫉妒得夜夜不能安寝,若夏语澹没有回到夏家,她还是能甘心做一辈子的丫鬟,可是夏语澹回来了,在黑暗中,她癫狂了,一主一奴她多么孤弱无助,一次次的挣扎,终于老天助她,她只被夏谦干过一次,就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母凭子贵,她不会再是一辈子的奴婢,她要当主子了。夏语澹必须帮她,这是夏语澹欠她的。
夏语澹震惊,夏谦夏诀待她何心?是妹妹,是庶妹,是路人,总之同父异母,夏语澹从未想到过那么龌龊的心思。
夏谦不是收用了很多个小厮,除了他妻子赵氏,他不得不履行丈夫的义务,他不是应该更喜欢男人吗?若这个家里,三房人口十几个兄弟姐妹,有人拿她当妹妹看的话,夏诀不是吗?夏诀给她收拾屋子,夏诀会去淇国公府接她回来,家下人慢待了她,夏诀也是会为她说话。
在心里,夏语澹震惊的翻江倒海,但在香岚面前,还是要保持镇定,现在只是香岚的一面之词,她要死了,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有将死之人,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巴不得所有人都陪着她一起死了。
“你在我的底盘上,说着威胁我的话,你是笃定我不能杀你,不敢杀你,杀不了你?”
事涉生死,死后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夏语澹不笑不怒,第一次,眼里有杀气。
香岚所言的夏谦夏诀之心若是公之于众,世人不会觉得夏语澹还是干净的,夏语澹位卑,为了在夏家过上好日子,她会不会屈意逢迎,委身在哥哥们的身下?世人多是用恶意揣测他人,世人不会想到夏语澹的痛苦,只会看到她和哥哥们犯下了*的大罪。
乡间里,叔嫂通奸,都是浸猪笼沉塘,兄妹之间,浸猪笼的下场该是最轻的了。
在权爵之家也是如此,五十年前,光王和庶妹*,太宗皇帝以此鸩杀了光王,抹去了光王的爵位。
夏语澹要当皇太孙妃了,也能把她从天堂打到地狱!
香岚低眉垂眼,双手摆在两侧,做出最恭顺的样子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求姑娘给奴婢一条活路。”
香岚自然是拿这事来威胁她的,一边威胁一边还要顺毛捋,免得太过激怒了夏语澹。
夏谦前几天来找过她,说这几日赵氏的父亲肃庄郡王进京了,纳不得她,让她称病先离府养病,待肃庄郡王走了,没人给赵氏撑腰,一个姨娘他会给她名分的。
这种话别的丫鬟可能会信,香岚看着夏语澹长大,夏语澹为什么那样长大了,她的母亲阮氏只在夏家活了五个月。香岚已经在夏家了,为什么要先出去再回来那么麻烦。
肃庄郡王有什么好忌惮的,夏家还供着一个皇太孙妃呢。香岚撇下了夏谦,为自己找了一条捷径,说起来夏谦玩弄了她一次,她又何曾把他放在心里,夏谦就是头种猪,配了种也没他什么事了。
香岚是成竹在胸的踏进石榴院。夏语澹杀不了她,一个做粗活的丫鬟,一个十几年娇贵的小姐,一对一的打起来,夏语澹杀不了她。只要她敢动手,香岚就会把这桩丑事说出来,石榴院里没有夏家的人,也没有夏语澹的自己人,都是皇家的人,只要她把这件事情抖出来,别人长着耳朵会听去,这样夏语澹的皇太子妃,就当不成了。今天夏语澹杀不了她,让她出了石榴院,这就是她一辈子的把柄了,以后好不好就抖出来,夏语澹不敢动她。
一个皇太孙妃,只能由着她予取予求,香岚这样想着,忍不住抬起了头……
他五官精致赛好女,却没有一丝阴柔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比太太更加雍贵百倍的气质,精美而沉默,诱人凝望却不敢直视,因为他在山巅悬崖上,往而生畏。香岚把目光转向夏语澹,只见夏语澹恭敬的向他点头致敬。
一声殿下,冲破了香岚的耳膜。她像被人抽调了浑身的力气,如一滩泥一样的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石榴院用的都是内侍,为什么有一个正常的被尊为殿下的男人从屋后走出来。
香岚今天的话只想说给夏语澹一人听到,若是殿下也听到了,夏语澹当不成皇太孙妃,她捏着把柄有什么用,她还不想和夏语澹一起死。
香岚万万没有想到,也想不通为什么皇太孙从天而降。
香岚如筛子一样在发抖,因为她怀孕了这几天开始了尿频,被赵翊歆一吓直接尿了出来,不过她自己没有觉察到,她只是抖着嘴唇,脚软了站不起来,爬着爬向夏语澹,伸着手泣不成声,语不连句:“姑……姑娘,我……我……错了……”
赵翊歆把香岚踢开,一把出鞘的利剑递到夏语澹的右手上。
“你要杀了她,你必须杀了她。你做了我的妻子,将来会有很多人求你,若是他们求而不得,他们会把你吞没,换一个有求必应的人,代替你的位置。你要学会运用你杀戮的权利,震慑每一个敢藐视你的人!”
赵翊歆的右手包住了夏语澹的右手,执起了那把剑。他从身后拥抱着她,他的脸贴着她的脸,他温润的嘴唇在她的耳畔轻启。语气轻柔,如情侣之间,咬耳低语。
赵翊歆的脸上没有愤怒,他在教他的女人,怎样成为一个,皇的女人!
“啊……”干净利落的一剑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她睁着眼睛,看见自己的血如泉涌一下的离开了身体,她一口气息匀匀的呼出,她多舍不得呼出这口气,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香岚到死也不明白,她以为她走进了富贵的殿堂,为什么走进了坟墓里。
夏语澹的眼前一片血雾,久久不散。
屋外的宫人听到香岚的尖叫闯进来,看见香岚死在赵翊歆和夏语澹面前,不知发生的什么,纷纷跪地,不知所措。
“把她丢出去,丢到高恩侯的眼前。”赵翊歆横抱起夏语澹道:“把地洗干净……不,把地板都撬了。脏得都洗不干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诬告
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由石榴园的内侍抬出,丢在了嘉熙院正堂屋前。
然后整个高恩侯府,从主到仆都沸腾了。大房的主子们出去了,二老爷在衙门,三老爷不知哪里闲逛去了,留下不顶事的女眷,在屋里团团转而没有主意。
私下口耳相传,大家知道了石榴园里多了一个皇太孙,人是皇太孙杀的。
多年来,赵翊歆一次也没有驾临过高恩侯府,他是高恩侯府的外孙子,又即将成为高恩侯府的女婿,其实大家是有过期待的,哪一天迎请皇太孙,叙叙原来的亲戚情分,叙叙新建立的翁婿情分,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人直接去了石榴院。
侯府这样的家庭,未婚男女之间不是不可以见面,但也只能在长辈的看顾下见面,只有正式成亲,男女才可以无所顾忌的独处,怎么皇太孙告诉也不告诉一声,就往石榴院钻?哦,大家忘了,他是皇太孙。这样一来,香岚为什么又去了石榴院,为什么被皇太孙杀了,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史氏和石氏合伙来向赵翊歆请安,或是请罪,脚也没有迈到石榴院,被拦了回去。皇太孙丢了个死人到侯爷的门前,女婿丢了个死人到岳父的门前,事情这么严肃,在大房还没有回来之前,大家都缩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夏文衍一众匆匆赶回嘉熙院,看见香岚一剑穿胸的尸体。“怎么回事?”夏文衍惊慌的问夏诀。香岚是夏诀的丫鬟,乔氏,夏译,夏尔彤三人都纷纷看着夏诀。至于段氏和赵氏,进嘉熙院之前,夏译和夏谦让她们把孩子带回屋去,就是把她们排除在这件事之外了。
“我不知道!”夏诀真的不知道,不过脸色吓得泛白。
夏谦算得上是夏家人里临危不惧的,至少他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抓着夏诀的手腕还能挤出一点自嘲的笑意:“弟弟,我的好弟弟,你的妇人之仁或许要害死了哥哥,不过哥哥不怪你,这没你什么事,哥哥总是会护着你的。”
夏语澹成为皇太孙妃那一日,夏谦就想除了香岚,人一死,一死百了,可是夏诀软绵,软绵到不敢杀人,不忍看到别人被杀,劝阻了夏谦。在夏诀的心里,香岚这么一个温驯的人,给夏谦抱了不会反抗,事后没有一句怨言的人,实在不需要杀了她平添麻烦。听了香岚说她怀孕之后,夏谦暂时迁就了夏诀的意见,若以前的高恩侯府门庭冷若无人关注,现在的高恩侯府烈火烹油无数双眼睛盯着,夏诀的一个丫鬟骤然死亡,万一查出她是带着身孕死亡的,这笔混账都得算在夏诀的头上,夏诀的名声大损。夏谦是爱护弟弟的,顾念着这一条,让香岚多活了几日,教她称病离府,而后伺机除了她。
“哥……”夏诀是软弱的人,他掉下了眼泪,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说。他要劝夏谦,劝不住只能把香岚给她,他阻止了夏谦杀香岚,现在累及了全家。
夏语澹说他是没有错的,他是小儿子,自幼疼爱,可是他习武从文,为人做事,都资质平庸,做不得他的主,也做不得别人的主。夏谦看着夏语澹不一般,他察觉了,一个是同父同母的哥哥,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个人在他心里高下自显,他瞒着,但他会劝着哥哥。如他哥评定香岚的那几句话,露着胸脯子想勾引爷们儿。夏诀只把香岚当个丫鬟,不准备把她用在床上,哥哥对她有意思,一个丫鬟有什么舍不得。那要当忠仆的,都能为主子死了,夏诀所受的教导里,奴婢只有服从,他准备把香岚送给哥哥了。
“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乔氏也是一无所知,夏谦突然这么说,有点担心她的两个儿子,语气严肃。
夏谦还能带着痞痞的口气,对着香岚的尸体踢了一脚道:“这不仅是个*,还是一个疯子。”
屋里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夏谦把他和香岚睡了一次,香岚怀了他孩子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会儿,我把弄她把弄得太痛快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夏文衍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你个畜生,这是要累及全家的!”
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和一时的迁就,酿成了现在的祸患,夏谦内疚的跪了下来道:“父亲母亲明鉴,儿子再不肖,也不是贺兰敏之一流,提着全家的脑袋,只图一时的快活……”夏谦的眼里闪烁着不甘:“唐高宗时,后族武家如何荣宠,凡和武家沾亲带故的,都挤入显贵,贺兰敏之还只是皇后的外甥。现在我们家里有什么?祖姑在宫中几十年如何难做,只我们自己知道罢了,我怎么敢!那是死罪,要是做了,谁也救不了咱们。”
少有男人是被美色冲昏头,几乎都是被权利冲昏了头,只要有权利,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夏谦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还想活着呢,他还要活得风光无限。
夏尔彤也是有点怕了,跺脚道:“都怪外祖父,我们家就不会有现在的危机……”
乔氏脸色微变,厉声道:“尔彤你住嘴!”
外孙女怪死去的外祖父,夏尔彤的这句话已经大不孝了。乔氏现在还不允许,子女们不孝。
夏文衍和乔氏是齐声喝止夏尔彤道:“你还不住口,若非老岳父为我们筹谋,夏家如何有现在的风光!”
夏尔彤扁着嘴,到底没有说出来‘谁稀罕’这句话,她的婚事,乔氏从十岁就给她物色了,先是永嘉侯的儿子,再是金乡伯的孙子,他们都拒绝了,这次肃庄郡王做了一次媒,是鲁王的儿子,比比夏语澹是不服气,不过皇太孙之下就是王爵,公侯伯都得往后靠,夏尔彤的婚事看涨都是因为家里出了太孙妃。
皇后是不得宠的,夏家的风光无限还要仰仗太孙妃。
能怪乔费聚什么?乔费聚他算对了,夏谦,整个夏家包括自己的女儿,都喜欢权利。为了权利,夏文衍甘心处处忍让乔氏,后院的女人由着她打杀,庶女由着她养坏。乔氏她想成为下一任皇后之母,夏尔彤还是想当王妃的,夏译几匹马都护送不了,只能当个富贵闲人。
“父亲母亲暂且宽心,即使香岚在皇太孙面前说了什么话,也是因为我始乱终弃之后,她的报复之心臆想出来的,这是对我的诬告。夏尔凝,我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越轨的言行。死人的话,她怎么说我怎么应吗?便是我应了,夏尔凝也不敢应呀。”夏谦挑着眉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