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过几天是哪位伯母的生辰?”唐小鱼被汪氏拉着落座,左顾右盼着寻找唐娘子的身影,顺口问了一声。
汪氏面上笑容一僵,但很快遮掩过去,笑着说:“是说她一个好友家的婶子。”
“哦,我娘呢?”
“你娘有些乏了,不想出来凑这热闹,我已经让人送了饭菜过去,你放心吧。”
是乏了还是不让她出来一道吃饭?唐小鱼眉头一挑,心下冷笑一声。
桌上菜肴十分丰盛,鸡鸭鱼蛋全都有,庄户人的土瓦罐焖煮,原汁原味的很有风味。一顿饭吃完,各自喝了杯茶消食,也就该散了。
冯氏对小鱼招了招手,唤她到身边来,僵着面皮摆出尽量慈祥的表情,和声说:“你大伯母给你安置好了住处,就在我外屋,地方虽不大,但墙是新粉的,床是新打的,被褥铺盖都是新做的,这两天你也累了,奶奶先带你过去认认床,歇会子。”
小鱼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说:“好啊!”
冯氏和唐万山住在正院儿,第一进待客,第二进是居住,正屋边上有两间侧屋,左右各一排耳室留给侍候的婆子丫头们住,后头还有一个院子作了库房,唐家值点钱的都收在那个院子里,平时大门都是紧锁着的。方才小鱼带着姐妹们去取宫花,已经由唐晓棠带着她们趟过地方。
冯氏歇在暖阁,将小鱼的铺盖就安置在碧纱橱里,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家俱摆设也多是年纪大的人爱用的深色,却也不会令人觉得压抑烦躁。
小鱼看了四周觉得有些奇怪,碧纱橱是屋子里头以隔断隔开的一块,里外不说多通透,有一点小动静也是能听到的。她现在已经十一岁了,难道还要跟爷爷奶奶睡一个屋儿?这也太不讲究了点。
唐万山虽是作曾外祖父的人了,可年纪也还没到六十,冯氏更是刚五十开外,要是夜半兴起夫妻要伦个敦什么的,不怕孙女听着吗?
小鱼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张望着,冯氏已经唤过一个穿着青布衫的小丫头来:“她□□花,比你大了一岁,以后就让她跟着你,你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做就好。”
那丫头浓眉大眼,皮肤有些粗糙,上翘的嘴角天生带着三分笑,听着冯氏指着她,忙过来给唐小鱼行礼:“奴婢请四小姐安。”
唐小鱼浑身一抖,唐家以前就是一普通农户,现在也使奴唤婢的,不知道发了多少财。奴倒是像奴,可惜了主都不大像主,暴发户的气息那个喷薄啊。
“她是咱们家三年前买来的,一家子现在都是唐家的奴才。”冯氏坐在桌旁,慢悠悠端了茶喝,“你只管使唤她,要是她敢不尽心服侍,你就告诉奶奶,看我不打死她。”
春花赶紧跪下来给冯氏磕头:“奴婢不敢不尽心服侍小姐,老夫人您放心。”
唐小鱼在一边看着直咂舌头,看来这个□□花的是一家子签了死契卖到了唐家的,能让冯氏拨到她跟前,保不准就是冯氏安放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
唐小鱼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说:“奶,我困了,要睡觉。”
冯氏对着春花点了点头,春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把小鱼扶到屋子里,又打水给她净手净面,又要跪下去帮她脱鞋。
唐小鱼两辈子也没被人这样伺候过,只觉得浑身难受,忙拦了她说:“我自己来。”
“这是奴婢该当做的,小姐您就别自己个儿动手了。”春花笑着说。
“不行不行,我怕痒痒的,你一碰我我就痒痒,我还是自己来。”小鱼快手快脚除了鞋,跳到了床。
“对了,春花,我刚刚吃饭那会都没见着我娘,你能不能去帮我跑一趟,替我看看我娘吃过了没,可歇下了,等我睡醒了我要过去找她说话。”唐小鱼把被子拉到下巴处,看着春花,“你知道我娘住在哪里的对吗?”
春花微微怔了一下,笑道:“便是不知道奴婢也可以问,总有人知道……四太太住在哪里。”说完她低头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唐小鱼看着她背影又扬声叫道:“快去快回啊,我等你回信儿了才会睡的。”
春花应了一声。
过了不多时,她又推门进来,笑着对大睁着两眼躺在床上的唐小鱼说:“奴婢去瞧过了,四太太刚用完饭,已经歇下了,你安心睡着,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唐小鱼心里冷笑一声,从冯氏的正院到东院唐娘子被拘着的那个小院子,正常步速走过去也要七八分钟的样子,何况她还不一定知道位置在哪里还要找人问?春花这一来一回也不过五分多钟的样子,想是找人去问了要怎么答复她便回来的,根本没去东院。
唐小鱼翻了个身,拿背对着春花,心里颇有几分忐忑。
目前来说,唐家人暂时不敢为难唐娘子,毕竟刘知县的太太已经跟她约了过几日要接她去县衙说话。就算冯氏再怎么看不上唐娘子,总不能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何况她们打定了主意要收拢她的心,更不可能去有意难为唐娘子,顶多也就是将母女二人分开,慢慢淡化她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唐小鱼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样子,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是落不到实处。
从她踏进唐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唐家的暴富,唐家人对唐氏着意的冷落淡化,以及下人们落在她身上好奇却又带着闪躲的眼神都让她觉得别扭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