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没有回答,只是将脑袋埋进了袁叔万的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叔万也已经闭上了眼睛,而吉祥,却是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面容清俊,双目闭着,瞧着却是比平时睁开眼睛时候的模样大有不同,面部的线条瞧着也不再那般坚硬,相反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
吉祥却是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能够感受到环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这具身体的温暖,可是心底里,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承认,在刚刚听到袁叔万提及愿意让她恢复往日的荣光之时,她的确是感动了。毕竟,对于袁叔万而言,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费力不讨好。可是感动过后,她的心里却又有些心惊。
她的头脑一瞬间变得十分清醒,不管今日之事,袁叔万的出发点是否是为了她,或许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可都改变不了他在算计她之事。
甚至将那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做法都给使出来了,这让吉祥觉得仍然有些屈辱与难堪。
即使她知道,袁叔万已经将算计当成了本能,可是他用这种方式来算计她的真心……
吉 祥感觉到更难堪之事,却是发现自己竟然替袁叔万开始找起了理由。没错,她的确是躲在乌龟壳里的乌龟,若是不用这种方式来点醒她,或许她自己根本想都不敢 想;也没错,袁叔万不欠她,世上哪有不求回报之事,也哪有不付出便可不劳而获之事,袁叔万想用荣光换取她的真心,看着,仿佛是她赚了。
可是,吉祥这么多年来所形成的观念,却让她觉得,感情并不是这样来算的。
更何况,袁叔万说到底,其实对她还有所保留。若是他日袁叔万能够恢复她的公主身份,到了那个时候,他自己会在什么位置上?她这个被她给予公主身份的公主,其实与如今又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还是在她的掌控之下。
或许,吉祥还该感谢袁叔万对她的信任,竟然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倒也不怕她这个身上还流着赵家血脉的子嗣会对他企图染指赵家江山的宏图霸业做些什么。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该是她现在考虑的,如今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不过是一团任人捏搓的泥团罢了。而袁叔万,其实才是她如今唯一能够抓住的浮木。
他愿意给予更多,她便接受罢了。
而他想要拿走什么,她也无力反抗。
屋里静悄悄的,吉祥的呼吸声也渐渐的平稳,经历这番折腾,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疲惫了,心理上也累了,慢慢地,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吉祥睡去后,袁叔万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怀中那张美丽的面容,伸手慢慢拨开了她额间的秀发,而手指也摩挲着吉祥不觉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动作很轻,也没有惊动吉祥。
过了许久之后,他将吉祥从怀中慢慢抬了起来,将她的脑袋轻轻的搁在了枕头上,再次轻轻的将她额上的发丝都捋到了耳后,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珍惜的吻,抬起头看了吉祥许久之后,方才起身下了床。
袁叔万走到屋外,打开房门之时,却恰好瞧见绣冬正站在门口。
绣冬看到袁叔万从吉祥的屋子里走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却是连忙俯身行礼。
袁叔万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在经过绣冬身边的时候,却是开口道:“吉祥睡下了,莫去打搅。”
“是!”
绣冬心中一凛,深吸了一口气,却是连忙应承。
袁叔万也并没有逗留,直接回了书房,换上一身正装后,却是让常福驾了马车进宫。
御书房里,赵慎坐在龙椅之上,却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手上拿着奏折,他的身体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身体却并没有放松,反而有些紧绷,脸上更是沉沉。
听到底下陈全儿进门禀告袁叔万求见后,赵慎面上露出了一个冷笑,语气轻柔,却带着一股阴沉:“请宰相大人进来。”
陈全儿闻言,身体也忍不住颤了一下,他跟在赵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是赵慎怒极了的表现,而且是情绪到达了极点的模样。
赵慎向来擅于掩饰自己,情绪极少外露,记忆之中,他也只看到过自己的主子因为珍妃娘娘而表现出过这样的模样。自珍妃仙逝后,陈全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瞧见主子这番模样,谁能够想到,竟然还会有与珍妃娘娘有关的人和事出现。
偏偏却又扯到了这位新封的宰相袁叔万,陈全儿低声应承了赵慎的吩咐,心里却是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一回,事儿不得主子爷如意了。
袁叔万走进御书房后,依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瞧着与往日里并无二般,而赵慎也是面上带笑叫了起,甚至赐了座,还让陈全儿亲自端了茶与袁叔万。
外人瞧着,或许只会觉得君臣和谐,其乐融融。
可是,赵慎的眼底里,却没有一丝的笑容,眼神冰冷的看着袁叔万。
看着袁叔万接过陈全儿端上的茶水,又搁置在一旁之时,他的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了一个冷笑,开口道:“袁大人真是比朕还要讲究,这茶水,也只喝你那丫鬟泡的。就是不知道,那一日,你那丫鬟不在你身边了,袁大人又该怎么办!”
袁叔万闻言,面上没有笑容,却也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面色淡淡,他的声音也一样的冷淡,瞧着与往日并无二般,其实细细听着,却是比往日又冰冷了几分:“多谢皇上关心,只是,那丫鬟自然会一直伴在微臣身边。”
“是吗?”赵慎从龙椅上站起,掸了掸明黄色龙袍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露出了一抹轻视的表情,意有所指道:“这话,可不能够说的这般满。”
他说完这一句,走到了袁叔万跟前,又笑道:“朕倒是没料到,袁大人的手下,竟然还养着这么一批人。昨夜,可真是让朕吃了个大亏。”
赵 慎这话,其实已经将话摊开来说,虽然官员甚至是富商私养武士是常事,但基本上做的十分隐蔽,很少放到台面上来说。真要论起来,袁叔万手下私养这么一大匹武 士,已属大罪,毕竟这一匹人,瞧着却并不是普通的护院守卫。而且,赵慎也知道,昨晚回报得知的,恐怕也只是袁叔万亮出的极小的一个底牌。
不 过,对于如今的袁叔万,却有些不痛不痒,赵慎固然瞧着位高于袁叔万,但是袁叔万手下的势力,却是赵慎极为忌惮的,他到如今,还未摸清楚袁叔万究竟有多少的 势力,但是赵慎却知道,自己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大半的功劳,却是眼前这个人,甚至连他如今手下那批最早支持他的官员,他都记不清有多少是袁叔万拉拢给他, 或者早就与袁叔万投了诚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究竟是对他衷心,还是对袁叔万衷心。
从前,赵慎并不介意袁叔万手下的势力,甚至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极力支持袁叔万扩展势力网。毕竟那个时候,袁叔万对他登上大宝实在是太关键了。袁叔万的势力越大,对他越有利。
而他登位之后,他也想过要削减,但那都只是要缓缓图之的事情,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毕竟他是君、而袁叔万在如何,也只是一个臣,加上袁叔万本就是他的人,也从未与他作对过。
可是如今,他却是迫切的希望能够将眼前这个人削除官位,将他手下一干党羽全部打尽,甚至在昨晚得知袁叔万竟然与吉祥同眠之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了才好。
赵慎越是这样想着,面上的神色越发狰狞,眼里也是冰冷极了。
而袁叔万看着赵慎这般,脸上却依然十分淡然,嘴里还轻笑道:“也是皇上谦虚了,微臣手下那帮虾兵蟹将,哪里比得过当年助先皇夺位养下的龙鳞卫。若是皇上能出动了他们,臣只怕也无招架之力。”
袁叔万虽然如此说着,可是面上却云清风淡,显然对于口中之语,依然是谦虚着。
而赵慎的心里却是有些惊涛翻涌,袁叔万竟然知道龙鳞卫之事。
龙鳞卫是当年先皇培养下的一支极为精锐的暗卫,一直藏于人后,用来行一些重要隐蔽之事,等闲之事绝对不会轻易动之。
就是赵慎,若非当年因为表现的十分低调,且又是梁惠帝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得知梁惠帝手下竟然还有这么一支暗卫。
袁叔万能够得知龙鳞卫已经让他惊讶了,可是让他更为惊讶的是,袁叔万竟然会知道,他调动不了龙鳞卫。
这个认知,让赵慎面上一阵青白。他这个皇位,其实真正说来,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梁惠帝自然不可能将这一支龙鳞卫传于他。甚至当初,赵慎在夺位之时,心中对于龙鳞卫也是十分忌惮,甚至绞尽脑汁想着若是梁惠帝出动了龙鳞卫,自己会不会功亏一篑,也想了许多的对策。
可是到了最后,龙鳞卫并没有出现。他以为是自己当时出手迅速,梁惠帝未来得及反应。他在登上皇位、梁惠帝驾崩之后,也想要收服这一支龙鳞卫,可是,悄无声息,竟然消失了。
他甚至找查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赵慎怀疑过梁惠帝是不是将龙鳞卫传给了明王,或者是荣王,甚至连怯弱的宁王都有想到过。可是都找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久而久之,他也将此事放下了,毕竟他刚登上这个位置,事情实在太多,也容不得他将心思专注与此事。
可是,如今听得袁叔万的话,赵慎的心里却是忍不住起了一个猜测。
先皇养的那一支龙鳞卫,或许根本不是被明王或者荣王等人拿走,而是被眼前之人收到了手中。
不然,他如何会知道龙鳞卫,又如何会得知自己根本没有收服龙鳞卫。
赵慎目光死死的瞪向袁叔万,袁叔万却并没有说话。
但赵慎的心里,却是慢慢的沉了下来。
龙鳞卫,看来真的到了袁叔万的手中。
或许,袁叔万手中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了先皇的身边,不然,当初,袁叔万如何能够拿得到传位诏书。
赵慎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放在身侧的手却越发用力紧握,他的心里,也是对袁叔万更加忌惮。
此人若是不除,他日,只怕自己迟早要被他架空做一个挂名皇帝了。
可是偏生,如今袁叔万势力已深,他根本动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