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在看到守在她床边的宫人之时,眼睛的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方才她病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能够说出来的话来。
她心里犹豫着,却是在考虑着该如何试探这些呆在寝宫里的宫人。
不过,未等闻清婉开口说话,守在床边的宫人却是发现了床上的动静,也看到了闻清婉已经醒了过来。
那名宫人连忙走到了床边,脸上带着关切开口询问:“娘娘,可是好些了?”
闻清婉的脑袋其实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却也是点了点头,而宫人却又连忙体贴的端来了温水,拿着勺子往闻清婉的嘴里喂了几勺,只待闻清婉摇了摇头后,方才收了回去。
闻清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许多,方才一直上上下下伺候她的宫人,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看重,甚至是当成了自己人的宫人。
虽然闻清婉的心中,对于这名宫人也并不是那么的信任,但就目前而言,对方的确是她比较看重之人。
她想了想,轻声开口问了一句:“方才哀家烧的迷迷糊糊的,有说什么话吗?”
宫人刚刚绞了一块温热的帕子走到了闻清婉的床前,闻言脸上愣了一下,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开口道:“娘娘方才烧的太厉害了,一直迷迷糊糊的呻吟着,恐怕是难受了,好在御医开的药方极其有效,瞧着娘娘如今,却是好上许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哀家怎么说自己脑袋这般头疼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闻清婉脸上微微笑了一下,任由宫人上上下下替她拿着布巾擦脸。
都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闻清婉这一病,却是卧床了数日还未见好,也是因为这一病,让闻清婉的生活习性上,有了很大的改变。
往日里,她不喜寝宫之中有人陪着夜,也不喜寝宫之中掌灯,所以守夜宫人也都是在她寝宫的外间里守着,以免她半夜起身有什么吩咐。
而自打生了病起,闻清婉却是喜欢让人替她守在寝宫之中,而且每回都起码要有四人守着,寝宫之中掌灯一盏只觉得还不够亮,硬要底下人给她的床边也点上两盏方能够安心睡下。
不过,闻清婉到底是主子,在这个人口凋零的后宫之中,自然也无人敢置喙议论。
而闻清婉这一病,宫里宫外之人,多多少少也会多了一些表现。
当然,如今她还病着,来探视的人也都极有分寸,皆是送了礼品表了心意便识相退了出去,倒是没有真的去求见过闻清婉。
而闻清婉也自知如今自己根本没有精力来应付那些对她而言,算得上是陌生的人,于是听着下人的通禀,仍然躺在床上并未动弹过,也未让底下人将那些探视的人带入自己的寝宫之中。
不过,那些探视的人中,倒有两波人,让闻清婉另眼相待过。
第一波人却是宫里的贤太妃和淑宁公主,闻清婉倒是让底下人将二人带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说了一会儿话。
倒也没有再提及过先时关于亲事的话题,闻清婉只是打量着打扮素朴的淑宁公主好一会儿,而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贤太妃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道谢话,便同意了这二人的告退之言。
而她自己,则是在这二人离去后,撑着手坐在床上,睁着眼睛仿佛是在沉思一般,坐了许久之后,方才闭上眼睛重新躺回了床上。
第二波人,则是来自宫外的官员家眷,曾经的崔夫人、现在的安王妃崔玉珍。
崔玉珍原本也是随着大流带着礼品进宫表心意,也根本没有想过太后闻清婉会接见她。
当她听到宫人出来传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这疑惑之色也只是浮现了一会儿,她便是站了起来,冲着与她一道儿来的其他官眷道了一声不是后,便随着宫人进了闻清婉的寝宫。
闻清婉的寝宫自然很大,虽然如今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起来,可对于一个病人而言,到底是有些寒冷,故而,寝宫里边的地龙也是烧着,将寝宫烘烤的的暖洋洋的,也让刚刚走入的崔玉珍有些不适应。
崔玉珍身上衣物厚实,乍然进入这暖洋洋的寝宫,只觉得背上的汗都要被烤出来了,也觉得喉咙一阵干紧。这会儿虽然还有些忐忑着闻清婉召见之意,不过崔玉珍心里更希望闻清婉能够赶紧道清楚事情,好让她走出这个并不舒坦的地方。
闻清婉瞧见崔玉珍进来,走到了床前与她行礼,却是十分客气,一面让身边的宫人扶她坐起了身,另一面,却是连忙让底下的宫人给崔玉珍搬来了椅子,又拿了茶水招待。
态度十分亲近和婉,也让崔玉珍心中的不适之感越发深了。
虽然郭怀远如今是三大顾命大臣之一,而她身为郭怀远的妻子,会被旁人这般对待倒也并不奇怪,可是她与闻清婉并不熟悉,如此殷切,却是让她感觉到一丝的不自在。
崔玉珍接过茶水,虽然喉咙干渴,却也不敢多饮,只是抿了一下,便将茶盖盖上,放到了手边,她态度恭谨的开口道:“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臣妾,是有何事?”
闻清婉未料崔玉珍会问的这般直接,她原本以为,崔玉珍进来后,也该是先问候了她的病情方才会这般问着,而她也可以与崔玉珍好好说上一会儿话,拉近一些关系。
不过,既然崔玉珍问了,闻清婉倒也是笑着开口道:“倒是无事,只是听闻安王妃来看哀家,哀家想着,虽然与安王妃见过多次,却仿佛是从未与安王妃好好交谈过,所以便让宫人请了安王妃进来,可是耽误王妃事情了?”
“娘娘言重了。”
崔玉珍闻言,连忙开口又是恭敬的说着,崔玉珍当初也是在宫里呆过的人,而且是呆在曾经艳冠后宫的宠妃身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懂得如何说话。
她又继续说着:“臣妾只是怕打搅娘娘养病,哪里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而闻清婉闻言又笑道:“没有耽误事情便好,哀家这成日里呆在床上养病,倒是无聊了,有崔夫人来陪,反倒是高兴了许多。”
崔玉珍与闻清婉其实根本不舒适,不过崔玉珍本就算得上是八面玲珑的性格,而闻清婉也是个外向性子,若是想要好好交谈上,也是很容易的。
可是崔玉珍并无想要和闻清婉走近的意思,今日进宫探视,本就是遵循例常,随着众人一块儿过来罢了,虽然闻清婉又对她抛出橄榄枝的意思,但崔玉珍却并不想接下来。
所以,到了最后,崔玉珍也只是干巴巴的问了一句:“太后娘娘如今身体感觉如何?”
“好上许多了,对了,听说安王最近还未上朝,仍然抱病在家,可是身体还未好转,若是需要,宫中御医也尽可请去与安王诊治。”
闻清婉听着崔玉珍与她不咸不淡的交谈,心里有一些着急,连忙又开口说起了其他。
而崔玉珍听了闻清婉的话,依然客套的开口道:“多谢娘娘,不过我家王爷倒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罢了。”
“那样便好,那样便好。”
闻清婉笑着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尴尬。
最后,在不咸不淡的又说上了几句话后,崔玉珍倒是起身告了别:“还望太后娘娘好好保重身体,臣妾便不打扰了。”
闻清婉点了点头,心里既有些惋惜,却又松了一口气。
不过最终在崔玉珍随着宫人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哀家觉得与安王妃甚是投缘,哀家孤身呆在宫中甚是无聊,倘若安王妃无事,还请多多递牌子进宫来陪陪哀家。”
崔玉珍心里微微有些沉思,面上却是淡淡开口道:“多谢太后娘娘看重。”
崔玉珍离去后,闻清婉的心里有几分挫败。
她知道崔玉珍日后的变数,也知道她日后会有的造化,她怎么想着,与这一位玉珍夫人交好,总归是对自己有所好处的。
只是,这一位,仿佛是十分高冷难以接近,闻清婉心里倒是忍不住一晒。
不过,闻清婉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再多想,毕竟如今她心中最在乎的事情,其实还是该如何去接近袁叔万,若是能够拿下袁叔万,这些人,她又哪里需要这般去接近讨好。
偏偏自从她病了之后,竟是已经多日未曾见到过袁叔万了。
袁 叔万身为外臣,自然不可能与闻清婉有所接触,也不可能来探视她。一般而言,这种来往,都是由后宅女眷来做,这也是为何要娶妻的理由之一,不仅仅是需要一个 嘘寒问暖且能够传承子嗣之人,对于官员而言,有一位正经的夫人,还可以展开夫人外交。可是定王府中,太妃也就是曾经的袁太夫人早已逝世,而袁叔万又没有娶 亲过,甚至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妾室倒是有,但正经人家也不可能让妾室出来主持。于是定王府里自然没有人主持中馈,对外的交际,更是仿佛被隔绝了一般。
虽然闻清婉知晓袁叔万日日进宫处理朝政,可袁叔万从来不到后宫之地来,都是呆在前朝御书房里,一时之间,倒真是让她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闻清婉也只能够在心中扼腕叹息。
不过,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让她等来了见袁叔万的机会。
小皇帝赵简登位之后,因为年幼,并没有机会涉足朝政,生活里最大的事情便是学习。
虽然如今年纪还未到,帝师也尚未请好,但启蒙习字之事,却是早已经在他还是太子之时,便开始了。如今做了皇帝,更是加紧了课程学习。
日常学习,负担其实一点都不轻。
而近日,闻清婉病重,赵简却又是一个至纯至孝的性子,虽然因为闻清婉并不待见他,而底下人也拦着不许,没有让赵简终日在闻清婉身边侍疾,可是赵简还是空闲时日,便跑到闻清婉的宫中去看望,甚至连闻清婉一日三次的汤药,都是由他亲自看火熬煮了奉上。
可是,赵简的日常学习并没有停下,功课也十分的繁重,他替闻清婉做的这些,也都是利用自己休息间隙所为。
如此一来,小小的身体,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劳累,闻清婉病情倒是渐渐好转,可是赵简却是生起了病。
小皇帝赵简生病,其实对朝政影响并不大,不过到底是皇帝,仍然是大事。
尤其对于如今一手把控着朝政的袁叔万而言,小皇帝这个时候出了事情,固然他也能够顺理成章上了位,但隐患太多,而且名声也不好听,外人只会认为是他为了帝位而逼死的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