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印天池不由拧起眉,方才在府衙门前,他首先表明来意,而后便顺利进入停尸房。倘若衙役收到知县的某些指示,应该提防他的一举一动才对,然而,衙役非但不以为意,并且催促他尽快把尸体运走。此刻,又从初小药口中听到那样一番对话……通过种种迹象表明,知县除了贪财与好色之外,似乎并未蓄意谋害赵家人?
“百姓不敢说出真相?”他席地而坐,自问自答道,“确实如此,刚入客栈之时,我向掌柜询问失火的经过,他却言辞闪躲,其他百姓也是,一提到这件事便装聋作哑……”
“会不会是知县威胁百姓闭嘴?”初小药问。
印天池缓慢摇头,道,“从知县的言语之中不难听出,知县是一个压榨百姓的贪官。然而令百姓感到无奈的是,这座城镇位于偏远地带,告状又无门,唯有向赵父诉苦。赵父正直仁爱,在城中设立免费私塾,弘扬佛法心得,乃至敢于与知县公然对抗。久而久之,赵父在百姓心中树立起领袖形象,受到百姓拥护。其实要说起来,恨赵父不死之人非知县莫属,倘若火灾存在疑点,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愤慨的便是百姓,纵然不敢跑到知府衙门门前闹事,至少在私底下可以聊吧?可是统统唯恐避之不及,知县反而姿态坦荡,并且嘲笑百姓不耻?”
初小药傻乎乎地眨眼,“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印天池思忖不语,见她从包里取出一颗糖果塞入口中,这才察觉已经到了中午,他稍显愧疚地说道,“这一想事把你给忙忘了,饿坏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不饿,不过你若是饿了我可以陪你再吃点。”
她说的是大实话,印天池却以为她在含蓄地表达饥饿之意。
“今日你立了大功,带你去吃些好的。”他莞尔一笑,牵起她的手,步入一家大酒楼。
…………
雅间中,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桌,初小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双眼发亮、口水横流。
印天池感觉她并非故作矜持,于是担忧地问,“是不是饿过劲儿了?”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初小药抿了口茶。
“吃过了?什么时候?”
初小药难为情地回道,“我说了你千万别吐出来啊,就在方才吧,我在变成蚊子的时候,我吸了胖知县的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感觉很饱了。嘿嘿……原来蚊子的口感是这样的,尝不出丝毫的血腥味儿,还特别香甜!”
听罢,印天池心中咯噔作响,表情也僵住了。
她是妖兽并非真正的蚊子,从味觉上不会产生变化,就像她是梅花鹿的时候,也知晓荤素炒菜要比青草好吃得多,换言之……三界之中只有一种族群,认为血的味道可以超越美食,那便是——魔族。
如此发展下去,鲜血也满足不了她的*,接下来便是凡人的魂魄。
不能让她察觉到自身的变化,绝对不能。
他夹起清蒸虾放入她盘中,记得她爱吃虾。
“还要剥皮,弄得满手汤汁不好洗呀……我还是喝茶吧。”平时完全不是问题的问题,此刻在心中形成大麻烦。
他但笑不语,擦净双手,耐心地剥起虾皮,不一会儿便剥好几只放在盘中,然后把自己的菜碟与初小药的调换。
“这样可以吃了吧?”
初小药怔住,翎翎果然很反常,剥皮、盛饭什么的都是她的活。
“再拒绝的话,我可不高兴了。”
“啊不要,我吃!翎翎剥得虾子我一定要细细品尝!”虽然胃口不佳,但她满脸堆笑地吃起来。
印天池欣慰地笑了,万不能让她对食物失去兴趣,否则等不到第四层蜕变,她便会变成吃人的魔鬼。
曾几何时,他恨不得让她停止蜕变,但是如今法魄已形成,说什么都晚了,唯有依靠蜕变之门的力量扭转乾坤。蜕变之门最神奇之处,便是可以通过每一次的蜕变,重新生成生存领域,邪转正,正转邪,或者是邪继邪,正续正,总之不管怎样,第四层蜕变快些来吧,他这情绪大起大落的真是煎熬。
他焦虑地望向初小药,不由自主地,将一只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小药,倘若师父让你……嫁给他,你会答应吗?”
啪嗒一声,连虾子带筷子统统滑手,初小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霸翎翎,有些受伤地问道,“翎翎你……怪不得今日对我这般好,原来是想试探我的心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不待印天池回应,她蓦的站起身,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道,“我初小药对天发誓,宁愿孤独终老,也绝对不会与霸翎翎抢师父!若有食言,宁遭!……”
印天池一把捂住她的嘴,急道,“罢了罢了,当我没提过。”
初小药嘟着嘴坐下,不满道,“在未确定夜悲音重生之前,我确实喜欢粘着师父,但是如今不同了,师父等了你五千年,你又是我的好姐妹,你幸福我最开心,我怎么可能还缠着师父?我可不是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小蚊子啊!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伤感情,太伤感情!”
“……”印天池扶额,这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哇塞,昨天竟然没有一人关注案情!给点敷衍的参与也好撒(╯‵□′)╯︵┻━┻
算了算了,还是聊聊这个给自己挖坑儿的湿父吧哈哈!
下集预告:凌晨两点才到家,所以木有预告,不能标题诱导嗷嗷= =|||
☆、第136章 黑白无常
270、屠城(五)
吃过饭,印天池决定返回赵家宅院附近,窥探左邻右舍的举动。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伪装成脏乱差的小乞丐,在邻居家的墙根儿底下铺上破凉席,当街乞讨。
老话儿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明日便是赵家人过“头七”的日子,不信百姓毫无反应。“头七”是指亡者在死后第七日,因为牵挂或者怨恨等情绪,返回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当然,这只是民间的臆想,与实际情况不符。不过,此种说法对于亏待亡者之人,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因此,印天池推断出这样一个可能性——既然县令反咬百姓理亏,那么这些对“头七”深信不疑的老百姓,应该不会无动于衷。
“打发点咯!”初小药披头撒发,捧着破瓷碗乞讨。
“……”印天池扶墙,悄声道,“喂,戏份没必要这么足吧?”
“能赚点儿就赚点。”她嘿嘿一笑,心里是这样想的,日后不能再向师父要银子花,反正也要跟这儿坐着当乞丐,一举两得耶!
印天池刚欲阻止,只听一道清脆的铜板声落入瓷碗。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是一位面善的大娘。
“谢谢,您是大好人!”初小药殷勤地笑着,简直不知脸为何物。
大娘的衣衫补丁摞补丁,她捋了捋花白凌乱的盘发,自嘲一笑,道,“俺可不算啥好人,图个安心罢了。”
语毕,大娘望了眼烧毁的赵宅,随后推门进入位于不远处的破旧平房。
印天池的视线追随过去,显然,这位大娘便是赵家的邻居之一。
不难看出,这位大娘的家境非常贫寒,如此这般还要救济乞丐?而且她方才说什么,不算好人?图个安心?
初小药在旁蹭蹭铜板揣进怀里,心想真好赚啊,于是再次高亢地喊起来,“走过路过路过不要略过,打发点咯!”
“……”印天池翻个白眼,掏出一锭银子扔进她的碗里,“整十两,够了吧!”
初小药瞪大双眼,捧着起银子摸摸抱抱,又还了回去。
“这银子是师父给你花的吧?你留着用。”
印天池一怔,怎么个意思,真打算与他彻底划清界限?
“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是真有骨气,就把之前从师父那拿走的银子全部还回去。”
“……”初小药掰掰手指头算总额,数目之大登时吓了自己一跳,然后蔫不出溜儿地挪开一点,难为情地回道,“没,没问题,我会还清。”
一听这话印天池更来气,质问道,“好啊,多久还清?”
她移开眼珠,声若蚊吟道,“可能,可能不会太快,反正会还。”
印天池本想继续刁难她,但是看她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他欲言又止。
他将银子强行塞进她的手心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知晓吗?天界收徒有这样一则规定,师父有责任关照徒弟的衣食住行,所以你随时可以管师父要银子,此乃天经地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