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此言差矣。”祁问崖突然出声。“按我大颂朝律例,妾侍是没有资格管事的,上官姨娘管事本就于理不合,如今贺大人将权收回,也是情理之中。先前本皇子听得这位上官姨娘直唤几位小姐芳名,难道贵府不知道妾侍是不得称小姐少爷的名讳么?即便是她亲生子女,也是要尊称小姐的,若不是大小姐唤她二夫人,本皇子还当她是大学士府的正室夫人了哩!”
“既然不合规矩,日后改了便是。”贺励看了上官氏一眼,又看向徐氏。“母亲,您还是要多多督促府内家眷的礼数,二殿下说得不错,红妆绿意不该唤上官氏为娘,上官氏更不能直呼他们的名字。日后莲儿管事,母亲还要多多提点她。”
徐氏面色有些讪讪,毕竟让红妆绿意直接喊上官氏娘的人是她,准许上官氏唤孙子孙女们名字的也是她。如今被二皇子这样一指出,贺励一强调,她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而是觉得上官氏不够懂事,平日里私下叫也就算了,怎地当着这么多外人也要叫呢?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堂堂大学士府老夫人,在儿子不在府内期间,乱了礼法章数,说出去,定会有人认为她持家不严,没有妇德。“是老身的过错,多谢二殿下提醒。”
祁问崖潇洒一笑,“老夫人只是一时疏忽,何错之有?”
徐氏笑着又跟他寒暄几句,便命人将上官氏母女三人送回各自的院落,加派人手严加看管,又让人将上官悟送回翰林府,并将今日之事说与上官翰林知晓。随后便以年老体衰为名,带着魏妈妈回福寿园了。
第28章 巧对下联得徐夫人
祖母及上官氏等人都已离去,她们自然也该告退了。贺莲房与贺茉回相视一眼,正要开口,二皇子却笑道:“先前咱们行酒令到一半便被琴声吸引,不够尽兴,恰逢十三皇叔在此,贺大人,咱们继续,你意下如何?”说完看向贺莲房,邀请道:“贺小姐不如也一同加入?”
他们都是外男,叫她一个女子作甚?
见贺莲房皱眉,二皇子忙解释道:“小姐莫要误会,只是方才见小姐言谈之中书卷气十足,想来是在贺大人的熏陶下饱读诗书,燕凉才女众多,本皇子也只是想讨教一下而已。”
他都这么说了,她若是不应,岂不是不给皇家面子,又落了父亲大学士的面子?这位二皇子,话说的滴水不漏,难怪上一世是由他继了皇位。贺莲房微微一笑,“既是如此,臣女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臣女才疏学浅,怕是要叫二殿下失望了。”
“贺小姐肯赏光,自是再好不过。”祁问崖轻笑,“诸位不如这就回到前厅入席,咱们继续吧!”
按理说,主人家发生如此大事,是个有眼力的都会告辞而去,但二皇子非但不走,反而要继续开宴,不知有何目的?贺莲房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位始终冷冰冰不曾说话的青王殿下,对方此刻也正看着她,眼神犀利深沉,她嘴角仍然含笑,却并未退缩,而是轻点了下头以示礼数。
青王没想到她不仅没有移开目光,反而迎上了自己,颇为讶异,却并未说话,只随着众人往前厅而去。贺茉回担心贺莲房一人,也跟在身边,总不好整个前厅都只有大姐一个女子,那样未免太过难看。
这里青王地位最高,所以他一来,除了贺励主位不变以外,从二皇子开始,以左侧第一宾席往下推,每人都退了一个。而贺莲房由于是女眷,又是贺励的女儿,则坐在贺励右侧,贺茉回贺兰潜亦然。
前厅觥筹交错,婢女们来回走动不停,贺励府中没有歌姬,所以无歌舞欣赏,众人只聊天谈笑,一派和乐融融。只是青王那块的气压比较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而是一杯一杯的喝酒,十分的豪放恣意。而见他这般冷淡,其他人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贺莲房坐在前厅之中,却觉得似乎比在幽兰阁里听到的声音还要小。
还是祁玉河率先打破了僵局:“十三皇叔,你方才说皇上有赏赐,不知可否拿出来让我们一观哪?”
青王似乎才想起来一般,挥了下手,他身边的侍卫便将赏赐呈上,贺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雕花的黑漆木匣子,发现里面竟是一卷素书!
虽只是薄薄一卷,但一瞧见,贺励的神色便无比激动,他小心翼翼地将素书捧出,喃喃道:“竟是失传已久的《太平尚书》一卷!竟是失传已久的《太平尚书》一卷!”他连连重复了两次,才又重新将素书放回匣子里,然后自己抱到案板之上,仿佛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
这东西,在普通人看来恐怕并无多大价值,但对贺励而言,便是给他一万两黄金他也不会去换!“王爷!请代微臣向皇上谢恩,多谢他赐予如此贵重之物!”
“贺大学士一心向学,这东西也只有在你手里才显现得出它的价值。再说上面的文字也早就失传,怕是只有贺大学士才读得懂了,放在皇上那里,除了落灰,也没别的了。”又是一杯酒入腹,青王舔了下唇瓣,只觉得这酒味道太淡,终是不及军中烈酒。他已喝了三壶,却仍然味如白开,想来也只有这些文人才爱喝。
贺励对那一卷残书爱不释手,贺莲房看着,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娘在世的时候常说,爹爹虽是朝廷一品大员,但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书呆子。如今看来,可真是没有更贴切的形容了。仅仅是一卷残书,便能让他欣喜成这副模样。
含笑看向弟妹,却见贺兰潜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顺着贺兰潜的视线看去,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青王腰间一把匕首瞧。那匕首瞧着便是不凡之物,仅露在外面的柄鞘就是由燕牛之角所制,价值连城。
许是这目光太过炽热,所以引起了青王的注意。他回望贺兰潜,扬声问道:“贺少爷在看什么,莫非是喜欢上本王这把匕首了不成?”说着,从腰间取下,放到案面上。贺兰潜的目光也随着那匕首移动,还渴望的吞了口口水,看样子是非常喜欢。
“贺少爷好眼光啊。”祁玉河俊秀的面孔上满是笑意。“十三皇叔的这把匕首名唤徐夫人,正是昔日荆轲刺秦所用,可惜最后虽图穷匕见,却功亏一篑。不过这匕首倒是好匕首,十三皇叔身边从来不缺这些好东西。侄儿斗胆一言,贺少爷年少,不如十三皇叔将这匕首送与他,也权当是圆了他这念想?说不定日后贺少爷弃文从武,会有上阵杀敌的一日呢?”
他都这么说了,青王若是不送,反倒显得小气。但见青王放下手中酒樽,对着贺兰潜道:“前些日子本王听到一个上联,直至今日都未能对出下联,若是贺少爷能对出,这匕首,本王便送与你。”
“王爷,这万万使不得——”
“贺大人不必多言,本王心意已定。”言罢,直勾勾地看向贺兰潜。
贺兰潜平日里顽劣淘气,虽然聪明伶俐,却没把心思放多少在学识上,当下便有点打怵,可又实在喜欢那徐夫人,于是一咬牙,道:“还请王爷出上联。”
“这上联是,两舟并行,橹速不如帆快。”青王示意下人又斟上一杯酒,这回他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黑漆漆的眼却不时地从贺兰潜身上掠过。
此上联巧用谐音,既指出了两种行船方法,又点出东吴文臣鲁肃和西汉武将樊哙之名,有“文不如武”之意。在场众人多为文官,如今听了此联,都颇为恼火,但对方是权倾朝野又手握数十万大军的青王祁东夙,所以大都敢怒不敢言。唯有贺励面不改色,只是颇为奇怪,青王殿下虽说性子冷淡不易亲近,但似这般看轻文臣,还是由来头一遭。莫非……是有什么用意?
贺兰潜听了,顿时脸色垮下来,他哪里对得出?贺莲房见他垂头丧气,心疼不已,悄声问道:“你当真喜欢那匕首?”
他点点头,失望不已:“可是我对不出王爷的下联。”
“你若喜欢,又有什么对不上的呢?”贺莲房微微一笑,低下头轻轻说了句话,她的动作很轻,除了一直注视这边的青王,无人注意到。而祁玉河就算看见了,也只以为她是在为弟弟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