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娉婷想不出法子来见到贺莲房,自然聂靖与对方也就无缘一见。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年后的元宵节。
如今太后年事已高,早已将元宵花会全权交由贺莲房来办,她老人家只在花会开始时坐个片刻,观赏些少爷小姐们献艺,便就回去寿宁宫了。所以众人也都知道,这元宵花会,要讨好的大头已经不是太后娘娘,而是贺莲房了。
不少人心里充满羡慕嫉妒,想当初,贺莲房与她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可谁知止不住人家运气好,竟能如此得太后欢心,不仅机缘巧合下救了太后一命,得封公主,还得到了大颂朝第一战神青王殿下的心!这怎么能不让旁人羡慕至极呢?几年前,贺莲房还同她们一样,都站在大殿下的茫茫人群中,还需要在大殿上献舞以悦贵人,谁知道几年过后,风水轮流转,贺莲房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这大颂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
元宵花会,聂靖也在邀请行列,本来他不打算去的,可信阳候坚持这是让他在世人面前出现,让世人认识他的好机会,再加上聂娉婷在聂靖耳边有意无意地透露今年贺莲房是主办人,聂靖便不由得好奇,他总是挺大姐口中将此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今日他倒是想见上一见,看看到底是名副其实呢,还是浪得虚名!
在山上的时候,聂靖还不觉得。下山之后,因为没有傍身之物,所以他沿路都是化缘而来,一路上不知见了多少沽名钓誉,连周易都未读完,就到处坑蒙拐骗的宵小之辈。越是众人口中称赞不已的人物,就越是容易令人失望。
然而,他见到的,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叫做冰雪为肌玉为骨,眉如远黛眸似秋水,端的是仙气飘飘,遗世独立。贺莲房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她平日里便喜爱素净的颜色,今日众千金皆是要出风头的,是以她便挑了件白衫来穿。十分的气质,便显得更为夺目,尤其是她远远地坐在主位之上,微风轻轻吹起她雪白的裙裾,整个人便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国色天香,不可言喻。那一双凤眼不怒自威,却仍带着温柔之意,只一看,便觉得这是个值得人信任,并且令人心生亲近之心的人。
信阳候坐在离贺莲房不远的位置,聂靖跟随着他,也落座的近。贺莲房无意间看见信阳候身边多了位光头的俊俏白衣少年,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那便是信阳候府最小的少爷,自小便离了家,不曾回来过的。前些日子下山回来,搞得不少人都很好奇,想见见这位比聂家大小姐还要神秘的六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一见,倒是和想象中大相径庭。不若聂大的稳重、聂二的嚣张、聂四的率直,也不若信阳候的老奸巨猾,聂六给贺莲房一种十分干净的感觉,当两人目光相对时,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个善良却短命的自己。
聂六生得俊秀自然不必多说,然而他的俊秀比他的兄长们更胜一筹,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眼睛,透着聪明、睿智、敏捷的光。贺莲房看着看着,微微一笑,对其轻轻颔首,便当做打招呼了,随后便并未放在心上。
聂靖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虽没怎么与女子相处过,可沿途化缘却见过不少女子,她们加起来,都没有贺莲房一半好看。而且聂靖很喜欢贺莲房的眼睛,黑白分明,坚定的可怕。也只有贺莲房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大姐发出自愧不如的感慨呀!
如果说在这之前聂靖还有些质疑聂娉婷的话,那么在见到贺莲房的这一刻,他就彻底相信了。
只是,贺莲房只看了他一眼的这个事实,让他不是很开心。
聂靖情绪的低落很快就被信阳候察觉了:“怎么了靖儿?”
面对家人,聂靖从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他看向正偏头跟太后说话的贺莲房,问道:“那个女子是谁?”
“便是为父以前跟你说过的平原公主。”信阳候介绍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亦是青王妃。”
青王妃?
“她嫁人了?!”聂靖心里顿时失望不已。
信阳候点了点头:“不错。青王便是咱们聂家最强大的敌人,若非必要,千万莫要招惹,否则事情闹大了,吃亏的只会是咱们家。”
聂靖应了一声表示明白,然而眼睛却无时无刻不盯着贺莲房瞧。
此时,青王身着劲装大步而来,跨到贺莲房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聂靖瞧得真切,贺莲房那雪白如玉的耳朵突然微微泛红,俗人人多,可青王仍然亲昵地拨了拨她的小耳朵,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啃了一下,而后笑眯眯地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贺莲房感受到了聂靖的视线,一开始她还不以为意,可时间一长,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了。这小和尚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盯着她瞧?只是她也不便指责,只是这视线未免太过无礼,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
好在她看过去的一瞬间,聂靖也将视线移开了。贺莲房狐疑地望着那俊美的白衣少年见他怡然自得地坐在案前,神色恬淡自然,不见丝毫窘迫,似乎整个大厅惟独他一人“聪明绝顶”,并没有让他感到被孤立。
只是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脸庞总是泛着病态的白,十指瘦的吓人,但却非常修长好看,至少在贺莲房的记忆中,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手。青王的手是男人的手,温暖、宽厚、灵活。然而聂靖的手却仿佛是上好的白玉精雕细琢而成,每一个弧度每一根线条,都美得要人命。这双手的美丽甚至超出了他俊俏的容貌,至少贺莲房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脸,而在手上。
听闻鸿上大师乃是一代奇人,奇门遁甲五行数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而聂靖作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想必也将其本领学了个□□成。虽然得不到聂靖在山上的情况,可他下山后发生的事情,贺莲房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实在是他太显眼了!一个年轻俊美,身着僧袍的和尚,沿途化缘,并无偿为人看病把脉,甚至还亲自去为喝不起药的病人进森林攀峭壁采药……但凡是路上见过他的,印象都很深,只消一问便能得知。
这样看的话,聂六也算是个好人。贺莲房真是觉得奇怪,信阳候六子,她已见过四个,偏偏四人的性格都大相迥异,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他们骨子里天生流淌着的,独属于聂家人的高傲,只是除了聂仓以外,其余三人都将这种情绪藏得很好,尤其是聂靖,他给人一种很温和很谦逊的感觉,可贺莲房看得出来,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来向信阳候打招呼的人不少,然而聂靖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理会别人,也不主动去找旁人搭话。他就沉默地坐在那儿,便是一道极其亮眼的风景了。不少高门小姐都忍着羞涩去看他,见他始终风度依然,内心便不由得狂跳起来。
信阳候府的家世自是不必说的,聂六的人品外貌,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刚好已到婚配年龄,你说,怎么能让别人不动心呢?
青王正与太后说着话,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贺莲房。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他便顺着看过去。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阿房。”
贺莲房被他叫回神,忙应了一声。“怎么?”
“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贺莲房忍不住又看了聂靖一眼,恰好对方也朝这里看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贺莲房淡淡地看着,而后无比淡定地转回了视线。基本上,除了青王能让她脸红害羞之外,在其他人面前,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在看信阳候府的六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