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立在角落里,悄悄为他斟了一盏清茶。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静寂,脸上犹带稚气的傅安快步走了过来,行罢礼后禀报道:“禀公子,崔五已经中招了。”
傅榭淡淡道:“知道了。”再次重复抽箭、搭弓,弯弓如满月。
傅安见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公子箭术高超,在辽州战场上曾经创下射六十箭杀六十人的记录,端的是箭无虚发力度惊人。
傅靖见公子连提都懒得提韩立,便看向傅安,替公子问了一句:“韩立呢?”
傅安恭谨禀报:“韩大郎已经交代了,说他瞧少夫人美貌,想着让崔五看到,说不定能……”
随着一声呼啸,傅榭已经一箭射出,前方的箭靶应声倒地。
傅安吓得顿了一下,继续禀报道:“奴才已经让人给他……韩立以后想必不会再有出格之处了。”
他接着又道:“河道总督费叔度今夜宿在南街外室处,奴才已经安排好了。”
“不要露出行迹。”傅榭看都没看傅安,从箭筒里又抽出了一支箭。
又练了半个时辰射箭之后,傅榭瞧了一眼角落里放置的西洋金自鸣钟,发现已经快到亥时了,便把弓箭递给傅安,径直去浴间冲澡去了。
一刻钟后,傅宁在书房见到了身穿白袍腰围玉带翩翩佳公子般的傅榭。
傅宁被家法处置过后,一下子老实了很多,原先那股飞扬之气一下子收敛了,恭谨地行了个礼,道:“禀公子,奴才已经和琴韵姑姑见过面了,琴韵姑姑说她已经禀报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把这件事交给了甄公公。”
他想了想,接着禀报道:“禀公子,怀恩侯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傅宁觑了公子一眼,这才斗胆道“禀公子,永寿长公主让奴才给你递一封信……”
见公子微微蹙眉,脸现不耐,傅宁的声音愈来愈低,渐至不闻。永寿长公主是当即承胤帝一母同胞的幼妹,至今未曾许人,对公子似乎有点痴情太过了,只是公子忒不解风情了点儿……
傅榭点了点头:“走罢!”他根本不接永寿长公主这封信。
一个披着玄色斗篷带着兜帽的人跟在徐妈妈后面进了卧室,见韩璎看了过来,便掀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俊俏而英气勃勃的脸。
卧室门内摆着一架枝形灯,摇曳的烛焰为他那光洁的脸镀上了一层金光,在他微微低头掀起兜帽的瞬间,一双精致凤眼在长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衬着高挺的鼻梁,英俊得令人窒息。
韩璎匆匆拭去眼泪,迎了过去屈膝行礼:“见过哥哥。”
她现如今已经不算矮了,可是此时站在傅榭面前,依旧感觉到了因为身高差而造成的压力,当下破涕为笑往窗边退了几步。
傅榭见她流泪,心里原本揪得慌,此时见她眼中含着泪笑了,心里不由松弛了一点,见旁边靠墙放着一对锦椅,便在锦椅上坐了下来。
韩璎见他坐下,也在窗前榻上坐了下来。
洗春奉上了清茶放在了小几上,悄悄退了下去。
徐妈妈情知自家姑娘心中有谱,不是乱来的人,便也退了下去,让洗春先去睡,自家搬了张凳子坐下,守在堂屋廊下的阴影里。
韩璎一见傅榭心跳就有些快,索性不再看他,低下了头。
傅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向韩璎,觉得韩璎是那样娇嫩,那样笨拙,那样可爱可疼……
半晌之后,傅榭沉声道:“崔五你暂时不用担心了,韩立也解决了,就连韩大姑娘,我也都安排好了。”
韩璎抬头看向他。
傅榭见她双目盈盈望着自己,不由心脏一颤,便移开视线,继续道:“你都放心吧!”
韩璎看着傅榭,心中说不出的熨帖。傅榭口气淡淡的,可是她能猜到为了这几句平淡的话,傅榭做了多少事情。
她轻轻道:“哥哥,谢谢你!”
傅 榭看向她,见烛光下的她娇美不可方物,顿时心跳有些加速,便垂下眼帘低声道:“你我原本就是……夫妻,本是一体……无需客气。”这几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 因为按照大周的礼法,他和韩璎这种已经写过婚书的未婚夫妻,虽未成亲,可是按照大周律却已是夫妻。只是这“夫妻”二字说出,却令他不由自主有些羞涩。
韩璎听到傅榭说到“夫妻”二字,脸蓦地火辣辣的,不禁想起了白日崔五调戏她傅榭过来救她时所说的那句“这是贱内的居处”,不由心脏怦怦直跳,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
傅榭看向韩璎,见她连看自己都不敢了,侧身看向床帐的方向,小脸绯红,眼睛水汪汪的,腰、肢纤细,而高高鼓起的胸,脯正在剧烈起伏……他不禁有些呼吸困难,便起身道:“你休息吧,我要离开了!”
他走到卧室门口,抬手撩开了珠帘。
“哥哥!”韩璎闻言当即站了起来,眼带不舍地看向傅榭
傅榭转身看向她。
韩璎走到他身前,仰首看着傅榭,眼中满是缠绵之意,丰润的唇微微颤抖。
傅榭再难忍耐,抱住韩璎吻了下去。
珠帘落了下来,一粒粒玉石珠子撞击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泠泠的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的徐妈妈突然咳嗽了一下。
韩璎慌忙推开了傅榭。
傅榭侧身悄悄平复着身体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你早点睡吧!”
韩璎想起了自己的打算,忙急急道:“哥哥,你今年会一直呆在汴京么?”
傅榭想到自己正在谋划着去西疆作战,便道:“不一定。”
心中略一思索,接着道:“我会安排人护着你的。”韩璎明年就及笄了,到那时他班师回朝就可以娶韩璎了。
韩璎听他说不一定留在汴京,顿时下定了决心,便道:“哥哥,既然你不一定要留在汴京,那我先去辽州陪着爹娘吧!等过两年,你再……”她还是说不出“迎娶我”这三个字。她今年才十四岁,虽然说大周十四岁十五岁成亲很普遍,可她觉得自己太小了,想多陪爹娘几年。
傅榭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定睛看向韩璎,心里有些空,也有些烦躁。他蹙眉道:“我即使出去,八个月内也会回来,你留在京城等我!”八个月后韩璎就及笄了,正好可以成亲。
韩璎见他又要为自己做决定,便坚持道:“我想去辽州陪着爹娘。”
傅榭心中说不出的烦躁,不欲多留,看了韩璎一眼,沉声道:“听话!”
说罢,抬腿就走了,一边走一边把兜帽戴了回去,遮住了面部。
韩璎眼睁睁看着傅榭扬长而去,当下便追了上去:“哥哥,你先别走!”她要好好和傅榭讲一讲道理,问问他凭什么不让自己去辽州陪伴爹娘。
傅榭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步伐很快,已经走到院中了。
雨还在下,小小的雨点落在了他的身上,不过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韩璎眼睁睁看着傅榭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的影壁后,悻悻道:“哼,腿长了不起啊!还不是说不过我就落荒而逃!”
徐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姑娘,外面有些冷,你也进去吧!”
又嘀咕道:“原本好好的,吵什么架……”
韩璎也不沮丧,她一边想着说服傅榭的办法,一边在徐妈妈的侍候下换了梨花白素锦寝衣,掀开锦被钻了进去,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徐妈妈又理了理她的长发,这才抱了自己的枕衾,在窗前榻上展开,熄了灯之后也睡下了。
第二天是傅榭的生日,韩璎要跟着二夫人方氏和三夫人邹氏去安国公府给傅榭庆寿。早上她妆扮完毕,不肯失了礼数,便依然去庆寿堂给太夫人请安。
今日二夫人和三夫人来的格外的早,韩璎过去的时候,她们正在侍候太夫人用饭。
太夫人昨日恼了韩璎,所以故意不理她。
韩璎才不在意,给太夫人行过礼罢就在韩珮和韩琰之间坐了下来,和韩琰低声聊了几句。
韩琰见韩璎今日打扮得依旧素雅,不由笑道:“二姐姐,你今日要去给二姐夫贺寿,怎么还穿的如此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