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离开,可是看着韩璎却颇有些恋恋不舍。
韩璎想到傅榭一心要揍陈曦,却被陈曦搬出陈恩这桩大树给躲了过去,傅榭没法得手怏怏而归,不禁又笑了起来。
傅榭见她微笑,知道她在笑自己,不禁也笑了,道:“没想到陈曦这么无赖……”
韩璎大眼亮晶晶看着他:“哥哥,你小时候能打过陈曦么?”
傅榭被小娇妻这么一问,男子汉的豪情顿时大盛,便握起拳头在韩璎面前晃了晃,对准妆台前放置的锦凳一拳捶了下去。
看着当场四分五裂的锦凳,韩璎:“……”哥哥哟,你把锦凳打碎了,我梳妆时坐什么?
傅榭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也有些窘,默然片刻,起身灰溜溜离开了。
韩璎见他离开,扑在锦被上捶床大笑起来——一向冷静睿智的傅榭,原来也有这么二的时候啊!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青衣丫鬟走了进来,那个圆脸的丫鬟低头收拾被殿帅大人一拳砸碎的锦凳,另一个方脸细眼又高又胖的丫鬟含笑上前询问道:“少夫人,晚饭用些什么?”
韩璎想到这里隔壁就是运河,便道:“用河鲜烧几个菜就行了!”
她想了想,觉得傅榭等人晚上怕是要饮酒,便道:“我去厨房看看吧!”
正堂空荡荡的,傅榭已经带着人去外面书房了。
韩璎一到堂屋就觉得一阵湿冷的寒意袭来,她不禁有些瑟缩。
那个方脸丫鬟人长得不机灵,却很有眼色,当即就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韩璎身上。
韩璎回头看了她一眼,嫣然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脸丫鬟恭谨地行了个礼,道:“禀少夫人,奴婢名唤菁玉,殿帅安排奴婢在这里候着少夫人过来侍候。”
韩璎点了点头,抬脚跨过门槛,立在堂屋廊下看外面的景致。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阴暗的天空下雨又急又大落了下来,砸在院子里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啪啪”声,带着寒意的凉风刮了过来,直透衣内,令韩璎又打了个冷颤。
这时另外那个圆脸丫鬟拿了能够踩水的棠木屐和油纸伞走了过来,给韩璎行了个礼:“少夫人,奴婢服侍您换上棠木屐吧!”
韩璎点了点头。
傅义早就带了两个小厮守在外面了,见春玉打着伞,菁玉搀扶着少夫人出来,忙迎上去行了礼,引着韩璎往厨房去了。
韩璎见了食材之后,订下了姜醋生螺、琉璃藕、灸鹌子脯、醋溜鲤鱼、虾鱼汤齑和煎白条鱼饼等运河名菜,又吩咐厨房到时候热了黄酒一起送上,这才回了正堂。
夜色深沉,雨愈发急了。
外书房内酒宴刚刚摆上,傅靖就进来禀报:“禀殿帅,陈大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厚脸皮的陈曦就从傅靖身后闪了过来,含笑道:“殿帅,那批明火枪今夜就要到了,标下陪你一起接货来了!”
傅榭难得地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眼波流转:“咦?枢密使大人呢?陈将军呢?没有大哥二哥护着,陈曦你居然也敢出门?”
陈曦讪讪走了进来,见傅榭左手边还空置着,知道是给自己留的座位,便坐了下来。
傅榭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便知陈曦穿得有些单薄,就端起一盏热酒递给了他,让他喝了暖身子。
陈曦把这盏酒一饮而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这才道:“今夜还是在归雁渡接货么?”
傅榭微微颔首,道:“燕子矶那边我派了李真带人去了。”
陈曦想到崔淇上当后气急败坏的脸,不由笑了,端起空酒杯示意傅榭给他斟上。
傅榭理都不理他,自顾自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陈曦悻悻地自己拎起酒壶斟了一盏酒。
在马道街后巷子的一个僻静的小宅子里,崔淇接过范菁菁亲自送过来的信报拆开一看,第一反应是不信。
傅榭是出名的小狐狸,范菁菁会这么轻易就拿到这么机密的信报?
范菁菁见他神情迟疑,忙道:“傅榭的书房别人也许不好进,可这是韩氏亲自带我进去的!”
崔淇又看了一下信报上的那一行字——“八月十一夜间子时,燕子矶交货”——抬头吩咐写意:“去叫文将军进来!”既然是韩璎带范菁菁进来的,那就有几分可能了,不过还是得谨慎……
写意出去之后,崔淇看向范菁菁,把一个锦匣推了过去,缓缓道:“你想办法把这个放到韩璎卧室里去。”
☆、第118章
范菁菁接过锦匣,抬眼看向崔淇。
崔淇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书案上。
范菁菁探身拿起银票,看了一下面额,心中欢喜,脸上却是淡然一笑,把银票收入了袖袋里。
范菁菁离开之后,崔淇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眼中一片寒冷。把这样一个女人安排在韩璎的身边,其实并不妥当,他得另外安排一个妥当的人过去了。
文将军很快就来了。
因为禁军都在傅榭控制之下,所以崔淇能够调动的只有听命于其父崔世珍的龙州、东州等州的总督控制的乡军了,而这位文将军,就是龙州总督张泉派来的乡军军使,因姓文,所以人称文将军。
文将军见过礼后,崔淇开门见山问他:“带了多少人过来?”
文将军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态度从容:“禀公子,标下一共带了五百人过来,如今都在城外的庄子里等候公子差遣。”
崔淇点了点头,起身和文将军一起立在地图前,用朱砂笔把燕子矶的位置标了出来,轻声商议着如何埋伏如何伏击。
虽然还不到天黑的时间,可是因为瓢泼一般的大雨,外面看着有些暗。范菁菁打着伞从马道街后巷子的那个小宅子出来,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她的丫鬟锦儿在崔淇命人安排的马车里面候着,见范菁菁脚上的绣鞋已经湿透了,忙从包袱里掏出一双干净的绣鞋要帮她换上。
范菁菁推开了她的手,低头一边拧裙裾边沿的雨水,一边道:“回头见了太太要圆好谎,我让你准备的绣线准备没有?”她母亲实在是太难缠了,她新得这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可得装好,不能让她母亲发现。
锦儿忙道:“姑娘,都准备了,奴婢就说是给咱们公子做衣服,绣线不够,这才冒雨出来买的。”
到安国公府门口了,范菁菁忙拍了拍前面的挡板,低声吩咐车夫道:“到了,停下来吧!”
从车上下来之后,锦儿打着伞,范菁菁怀里抱着裹着锦匣的包袱,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安国公府的西角门。
第一道岗哨放了她们进去。
到了第二道岗哨那里,值事房里走出了六个人,打首的那个正是傅榭的书房小厮傅宁和东偏院的管家傅平。
傅宁立在值事房门口,挥了挥手,身后的四个小厮立即蹿了出来,制住了范菁菁和锦儿。
韩璎独自在正房里用了晚饭,觉得有些累,便吩咐春玉和菁玉生了熏笼,放入百合香熏了锦绣被褥。
待被褥暖香,她早早就洗漱上床睡下了。
因夜里还有行动,傅榭他们喝了三杯酒便不再喝了。
酒席散罢,傅榭安排好要跟着他和陈曦去归雁渡接货的人,见离出发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时间,想都不想便冒雨回了内院。
滂沱大雨依旧肆虐着,一条条雨线利箭般射向地面上的积水,溅起密密匝匝的水泡。
傅榭一进内院,便看到正屋卧室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温暖而静谧。
他身上虽冷,心中却觉得暖洋洋的,裹紧黑缎披风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