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多的时候,安德烈醒了过来,他看上去依旧苍白,但神情却很镇定,这无疑让人觉得放心多了。
“那狼逃走了,狼的报复心很强,伯伯,派几个猎手,见血的狼不能留。”安德烈冷静的说着,而海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是颤抖了一下。她不知道是因为那种怜悯心作祟,还是单纯的,因为安德烈如此冷酷的话语而觉得惊讶,或者说,第一次感觉到,两个人是如此的不同。
那个男人,即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也依旧是出鞘的利剑,而海伦,她甚至不是兵器种类中的一员,他们太不一样了,是的,完全不一样。
当她的心里涌现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似乎轻轻地扯了她一下,感觉到,有些疼,有点不能呼吸了。
“我知道,我会让猎手们准备好的。”伯伯严肃地说着。
“恩。”安德烈应了一声,眉宇间的褶皱松了下来。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当肉体到达极限的时候,也会疼,会难受,会疲惫。
“大家出去吧,让安德烈好好休息。”阿尼西亚开始赶人了,而海伦,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而后者,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过去看了。
门关上了,指尖离开了门把手,金发的姑娘有些愣愣的看着那里,觉得,这关上的,似乎不仅仅只是一扇房门。
“怎么了,海伦?”娜塔莎过来拍了拍海伦的肩膀。
“没什么。”海伦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离开了。
三点多的时候,安德烈被一阵细小的声音吵醒了。是的,他原本就是一个谨慎的人,从战场上回来后,更是容易被惊醒。
“我把您吵醒了吗?”一个软糯又畏惧的嗓音响起来了。
安德烈睁开眼睛,发现是把老狼放跑的男孩儿,他的眼圈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泪珠。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它会咬人,我只是觉得它很可怜,而且,我想和它玩。”男孩儿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对不起。”男孩儿抽噎了一下,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又吸了吸鼻子。
“如果我接受的话,你可以不哭了吗?”
“恩。”男孩儿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哭嗝。
“过来点吧,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安德烈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男孩儿觉得不会那么无措,给他们点事情做,他们就不会一直惦记着哭这一回事了。
“可以。”阿布拉沙帮助安德烈把枕头拉高一点,好让他躺着。
“我现在觉得舒服多了。”安德烈给了男孩儿一个小小的微笑,而后者,也羞涩的笑了一下,即使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我真的很抱歉。”男孩儿再一次道歉,小手捏着自己的裤腿,嗫嚅着说道。
“只是道歉的话,不能改变什么事情。”安德烈看着男孩儿的眼睛,平静的说着,而后者,看上去又要哭了,不过,他忍住了。
“可是,你帮助了我,那么,我认为这就值得原谅了。”安德烈的话语说完,男孩儿的大眼睛就亮了起来。
☆、第章
“你看,你取得了我的原谅,不是因为我的宽容或者大度,而是因为你为自己的过错做了弥补的行为,我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您是说,行为比起话语更加重要是吗?”男孩儿歪了歪头说道。
“是的,你很聪明。”男人的嘴角边浮现了一丝笑意。
“您是个好人,先生。”男孩儿用软糯的话语说着,而安德烈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得走了,先生,我还能来看您吗?”他想了想又害羞的补充了一句,“偷偷的。”
“是的,可以。”安德烈应允了对方的要求。
阿布拉沙从房间里出去,并且关好了门,但有人在他小肩膀上拍了拍,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抱歉,我没想吓你。”海伦小声的说着。
男孩儿眨了眨他那一双大眼睛,冲着金发的姑娘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没关系。”他咕哝着。
“但是请别告诉其他人我来过这里。”阿布拉沙乞求道。
“恩,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男孩点了点头,他记得这位漂亮的公爵小姐帮助过他,她也是个好人。
他们到了后院一处偏僻的地方,那里有着很多大石块,被磨的很光滑,人可以直接坐在上面,不过多数是小孩子,大人们不喜欢这样,认为有些不成体统。当然了,尽管是这样的小地方,但人们心里也有自己的礼仪标准。
“大人们都不来这里。”阿布拉沙开口说道。
“为什么?”
“妈妈说不合规矩。”
他指了指他们身下坐着的石头,海伦微笑了起来,“那他们一定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男孩儿瞪大了眼睛瞧着她,然后有些兴奋地问:“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的。”
“噢,我真高兴!”男孩儿高兴的说着,因为找到了赞同他想法的大人而觉得愉快。
“我还没和您说为什么不能告诉其他人。”男孩儿抽了抽鼻子,海伦安静的聆听着。
“那只是因为,”小家伙动了动手指,嗫嚅着,“我不想被责备,也不想被安慰,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抬起头,看到对方有些疑惑的神色,鼓足了勇气说:“我知道的,知道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犯错了,不管是责备也好,安慰也好,这都是事实,我得承认它。”
海伦惊讶的看着男孩儿,而后者有些脸红,说:“我,我是刚刚才明白的,那位先生告诉我的。”
“他和你说这些?”海伦问道,而男孩儿有些气鼓鼓的瞥了她一眼。
“您难道认为我在说谎吗?”
“不,当然不是。”
“恩,他很奇怪,可他是个好人,他说的,是对的。”男孩儿思索着然后给出了答案。他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你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海伦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倒好像她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阿布拉沙疑惑地瞥了对方一眼,然后肯定的说:“当然,承认一个事实并不丢脸,那位先生说,只要我想办法去弥补了,我付出了行动,就是好的,他说抱歉是没有用的。”
男孩儿看了看天色,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嘴巴快速的动着,说:“我得离开了,再见。”他像是对待朋友一样,冲海伦挥了挥手,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海伦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脑海里似乎还回想着对方软糯的嗓音。
“他是对的。”
一个才相识不到两天的孩子,就敢这样信誓旦旦的相信和肯定一个人,而她自己,却是觉得委屈,并且抱怨。
她的脸涨红了起来,因为觉得羞愧。
“我到底在介意什么呢?”她咬着嘴唇想着,似乎重新回忆的时候,就找不出那么委屈的原因了。
“你连一个孩子都不如。”海伦在心里轻轻地唾弃自己。
那天晚上,海伦在安德烈的房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几次抬起手又放下,到最后,差点被娜塔莎撞到,所以她又匆匆的离开了,并且一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跑得那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