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童枝来到老宅和家人们一起吃饭。
刚换上拖鞋,趿着往客厅走,童渭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上来就直白的说。
“姐,你和谢先生退婚吧。”
“哥,你干嘛。姐姐和谢先生订婚不是挺好的吗?而且,姐姐目前也没有喜欢的人,谢先生很优秀,和姐姐多配啊!”童莓下楼,听见童渭的大嗓门,出来维护。
童渭不爽:“童莓,你知不知道姐几年前吃了多少苦。”他冷笑道,“你以前怎么讨厌我姐的,我姐不追究,我都还记得呢。”
“……我。”童莓低头。
童莓自知理亏。她以前确实很讨厌童枝,因为她这个姐姐学习好,长得漂亮,人也乖,好多男生喜欢。
而她像个骄纵惯了的小丫头,她嫉妒童枝,经常在童知易面前说童枝的坏话。
随着年纪增长,童莓心智成熟不少,对一些事情也知道了,愈发觉得内疚。
“也是,你跟着爸,被他护着长大,我和姐跟着那个女人,你不能感同身受。”童渭毫不客气地嘲讽。
童渭初一那年童知易和江怜离婚。那个时候,童枝才上高二,成绩好跳过级,十五岁。
童渭和童莓是龙凤胎,但是一个长得像母亲江怜,一个像父亲童知易。童知易从新秀权贵到公司衰败,融资困难,生活拮据的很,所以只带走了像他的童莓。
江怜是大学教授,薪水养两个小孩绰绰有余,但她受不了千金落入平民窟的落差。
后来她辞去工作下海打拼,哪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江怜染上了赌博,嗜赌成瘾,欠债欠了一屁股,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追债人好几次追上家门,家里变卖了房产和贵重首饰。童渭当时成绩不好,上的是私立初中,几乎是童枝在外做家教帮他填补学费。
童枝经常被追债人派来的混混围困街巷,童渭也是上大学之后才知道的。
有一个好心人暗中保护她,但是那些游走社会边缘的恶棍,还是给童枝留下了阴影。
后来,童知易江山再起,给他们寄去几笔钱,情况才略有缓和。
童枝十五岁,就撑起了那个家。这是童莓感受不到的,也想象不到的。
童渭亲眼目睹,心中充满愧疚。
“既然她不喜欢,那再优秀的男人又怎么样。”童渭不爽,“我们不要干涉她的想法,都听她的就好了。”
这个所谓的谢曜行竟然还看不上他姐!荒唐的花费八年去找一个女孩。
眼睛是瞎了吧!
童渭情绪来得快,前几天还佩服谢曜行来着,经过那次会所里发生的事,他被其他公子哥嘲笑一顿,还受了好几顿打,他对这个男人半点好感也没有了。
“阿渭,我的事你别插手。”
童枝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显得从容镇定,“我有分寸,也有自己的把握。”
童渭看她没什么表情,缓了缓,叹息,“姐,你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圈子里都传闻谢曜行心狠手辣,你一个女人肯定斗不过他。他要是欺负你,我第一个抄家伙上去揍他。”
“你揍的过吗?”童莓反问一句。
童渭想起谢曜行的斑斑劣迹,这个男人曾经因为那人打出血而蹲局子。他童渭揍人也就是三脚猫功夫,确实打不过。
童渭摸了摸鼻子,“小孩别管。”
“哦,比我大几分钟的大人。”童莓不屑。
童渭和童莓日常斗嘴吵架,童枝也习惯了,她懒得去管这群小孩的心思。用完餐,家里的佣人将餐盘端回厨房,童枝窝在沙发上翻手机。
童知易执着茶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吱吱。”
“嗯,爸。”童枝抬眼笑了笑,将手机搁在桌几上。
童知易踌躇不定,“你……和谢老爷子孙子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童枝:“没什么想法,他私下里和我说过了,相处一个月就退婚。”
那个时候谢曜行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说童枝很合适,他希望她来敷衍老爷子一个月。
童枝当然不想谢曜行认出他,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长,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立马就退婚。
童知易也料到是这个结果。
传闻中归国的谢家少爷脾气不好,以前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算是在这个圈子里空降。但他手腕极其狠,让一些在背后啧议的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童知易很尊重童枝的决定,既然俩个孩子相处不来,他也不会强求……只不过谢老爷子热情的很,不好推脱。
“这样也好,谢家那小子并非善类,而且背景调查不清,你远离他是好事。”
“嗯。”
童知易叹了口气,“吱吱,你有什么难处和爸爸说……这么多年,你跟在她后面,受了太多苦……爸爸总要为你做些什么……”
“爸。”童枝打断,“不用说了,已经过去了。您也别老惦记着,您并不欠我什么。”
“……”
“爸,我去找阿渭了。”
童枝起身,道别后上楼去找童渭。童知易点头允行,看着她瘦削的剪影,愈发心疼起来。
扪心自问,童知易从前对于这个大女儿花的心思最少。三个孩子,他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对每个人的爱护分毫不差。
童莓年纪最小,长得又像他,是童知易最喜欢的小女儿,从小抚养她长大。
童渭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虽然小时候不在他身边长大,但他对他格外上心。
但是目前来看,恰恰是最不起眼的那张牌,成为童知易手上的王牌。
童莓小家子气,日子过的风平浪静;童渭不成器,叛逆的不行,无所事事,跟一群公子哥厮混。
只有童枝,事业有成,学业也厉害,凭一己之力在圈子里的小辈之中闪闪发光。
所以,谢老爷子能看上童枝,童知易并不意外,甚至觉得欣喜,因为这是对大女儿优秀的肯定。
***
方轻翡回江城了。
助理给童枝打了个电话,请她帮忙送“言翡”古董店的钥匙。
童枝这些天没什么事,便答应下来。
她出门之前给布布和啾啾喂了点食物,布布站在阳台杆上叫:“啾啾,麻麻要走了!麻麻不喜欢你了!”
“汪!”
啾啾撒着腿跑过来,抱着她的脚踝,在她拖鞋上打了个滚儿。
“啾啾乖。”少女蹲下来揉了把它的脑袋,轻轻笑着,“你和布布在家呆着,我去去就回,回来陪你玩。”
小狗崽小声的嗷呜着。
童枝匆匆下楼,搭车来到助理给她发的定位,这是商业圈一处商场大楼,楼宇拔地而起,架设天桥。
童枝坐电梯来到三楼,前面的谢老爷子和方轻翡坐在餐厅里有说有笑的。
她瞬间僵住。
“师父。”
“嗯。”方轻翡笑眯眯的,“童枝,快过来。”
童枝轻叹一声走过去。
原来师父和谢老爷子认识啊。
怪不得谢老爷子会看上她。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她泡花茶的手艺好,更因为她的师父是文物鉴赏大师方轻翡。
童枝和方轻翡聊了会儿,正准备走,谢老爷子却让助理带她在商场逛了一圈。
“去吧,谢老先生花钱,你别客气。”方轻翡说。
谢老爷子笑道:“对啊,千万别和我客气,想买什么让助理姐姐给你结账。”
童枝:“……”
总感觉像是落入了圈套。
带着童枝去商场的助理是个漂亮的小姐姐,人性格好,不一会儿就和童枝活络起来。
助理挽着她的手:“童小姐这么美的指甲,不做美甲可惜了。”
童枝全程被助理小姐姐挽着胳膊,换好看的衣服,做指甲,弄头发,还花几个小时去做了个全身spa。
等她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助理带上顶楼。
助理朝着对面道:“谢老先生,童小姐的造型做好了。”
“快快快!快过来!”谢老爷子招手,“阿曜,愣着干嘛,媒体都在呢,快去接你未婚妻!!”
??
童枝看过去,男人也在看她,只不过视线沉着,眼底一片深邃。
少女站在反光的玻璃墙前,发梢勾翘,睫毛忽闪,唇瓣豆沙色,她穿着西式小洋裙,裙摆下脚踝纤细白皙,束腰利落线条完美。
谢曜行朝她那望一眼,喉结上下滚动,瞬息间恢复平静。
他大步朝着发愣的童枝走过去。
“挽着。”
男人还算绅士的伸出胳膊,丢下俩个字,脸上没表情。
童枝迟钝了下,“恩”了一声,小手搭在他的胳膊肘上。
两人并排往前走,谢曜行的步子迈得大,童枝不得不提着裙摆,被他带着向前。
很快到了媒体区,摄像机的闪光灯束束投落。
全程都是谢曜行冷冷的应对媒体的问题,童枝想接话,他总能不动声色地将话头截去,然后滴水不漏的替她回答。
应付完媒体,俩人走到餐厅里。
四人桌。童枝坐在方轻翡身边,对面是谢曜行,斜对面是谢老爷子。
不远处一些媒体留下来跟拍,谢老爷子和方轻翡交谈着文物的事情。
谢老爷子侧头瞪了谢曜行一眼,“你怎么不说话,跟人家姑娘聊聊天。”
童枝:“……”
真的不必。
谢曜行漫不经心地问,“你多大了。”
“二十多。”
“年纪真小。”谢曜行哼笑了声,“我都快三十了,比你大了十岁。这个年纪,能做你叔叔了。”
童枝:“……”
她记得没错,他今年应该二十八,比她大五岁。
强行拉开年龄差距,称呼自己为长辈,真的很可以。
“所以那些媒体我来应对就好。”
谢曜行切开一块半熟的牛肉,有些不满童枝刚才想抢话的表现,“有的问题太刻薄,你这种小姑娘会被他们问哭,事情会变得更棘手,我还要帮你请公关团队。”
“嗯。”
“放轻松就好,当作平时用餐。”
“好。”
小姑娘话不多,他说一句她就应一声,似乎懒得搭理他,有模有样地切着牛排,好像牛排比他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谢曜行的视线垂下来,看见童枝的指甲。
她的指尖葱似的白净,做了粉色樱花美甲,更加显得那双手素净白嫩。
不知怎的,谢曜行联想到照片里江枝的一截指尖。
她应该和面前这个童家大小姐,年纪相仿。
只是,江枝家庭条件不好,与面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不同,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酸辣汤有点辣,童枝灌了点儿红酒,有些迷糊。
“豪门太太,每天都这么累吗?”小姑娘一个人嘀嘀咕咕,“镜头拍到我们没有呀。”
谢曜行倏忽觉得童枝很烦,他压低声线,“用餐不要说话。”
“你出来的时候,也要弄头发,做指甲,买衣服,买鞋子,化浓妆吗?”
童枝喝的微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就为了你们名门圈的体面?”
“……”
“童枝。”男人似乎被她问的有些烦躁,“安分点。”
谢曜行隐隐觉得,童枝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至少,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是一朵温室里不谙世事的名花。
大抵从她酒后脱口而出“你们名门圈”开始。
用餐结束,童枝一直絮絮叨叨的,谢曜行“体贴”地叫了一碗醒酒汤。
男人倚在门边,毫不掩饰冷冷讽刺。
“童小姐,酒是个好东西。”
童枝酒醒的快,她刚才确实说的话有些多,将心里想的说了个大概。
她攥了攥袖口,面上火急火燎地烧起来。
酒这东西真不能多沾。
谢老爷子笑道:“你们俩个小年轻去逛街吧,阿曜,注意媒体。”
谢曜行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他没理睬童枝,兀自往餐厅门外走。
童枝踩着小高跟,不太方便,和他保持着距离,跟上。
谢曜行停留在男装旗舰店前,将手工裁剪的领带递给身后慢慢走来的童枝。
“打领带。”
他勾唇,带着些许顽劣的痞,“帮我。”
男人身材高大,衬衣的领口敞开,露出凸起的喉结。他此刻眼尾微微上挑,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
“……”
童枝的后耳根开始烧起来,连带着那片肌肤微烫。
不可否认,这男人实在生的养眼。从见面的第一眼起,每次相见,她的心都会跳动不息。
尽管童枝不愿意承认,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
她又可耻的……对他这张混蛋脸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