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毓文恭敬道;“回殿下的话,确实去过几次,不过都没走远,就在他们边境跟那些罗刹国人做生意。”
胤礽点头,而他又接着道:“之前多亏了殿下您在皇上面前帮着二哥说话好,二哥才能调回山西去,二哥一直说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当面与您道谢。”
胤礽漫不经心地回道:“朝廷用人自有一套规矩,该他的就是他的,不该他的爷在皇上面前说再多好话也没用,是他自己本事,用不着感谢爷。”
范毓文闻言笑了:“殿下说的是,不过小民还是想代二哥谢过殿下。”
胤礽不置可否,啜了口茶,慢慢问道:“雅尔江阿说你一直都想见爷,难不成就是为了与爷道一句谢?”
“不是,”对方直言不讳道:“小民来是想与殿下您做个交易。”
“交易?”胤礽有些意外,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怀疑:“什么交易?”
“去年毁钱铸铜案发,吏部侍郎陈廷敬大人曾上奏请旨降低采铜税鼓励民间百姓开采铜矿,陈大人的意愿是好的,只是殿下可知,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铜税是低了,但也得找得出新的铜矿源供采这产量才能提高,如今市面上的这些铜分为两类,一谓滇铜,一谓洋铜,滇铜产自云南偏远地带,现如今已知的地下储量,小民打听来的消息是已所剩不多,所以若不能在其它地方找出新矿源,小民以为即使朝廷再如何降低采铜税,这铜产量实际上也很难得提高,而这洋铜则产自东洋倭国,由朝廷派专人赴倭国产铜之地购之,以补朝廷每年的铜量缺需,小民今日来与殿下说的交易,便是希望殿下能说动皇上将这与倭国购铜事宜交由我范氏包办,购回来的铜小民可以向殿下承诺会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朝廷。”
范毓文几句话就把自己的目的和要求给讲了清楚,果然是商人本色,即使是与皇太子谈生意,也半点不怯场。
胤礽听罢想了想,不疾不徐地问道:“你要爷帮你说动皇上,你打算给爷什么好处?”
“小民知道朝廷如今正与罗刹国因边界之议兵戎相见,且小民听简亲王大阿哥所言,皇上的意思是仗打完了,这边界的问题,还是得两国坐下来和谈划定,而小民能拿来与殿下您交换条件的,便是一些能让朝廷在以后谈判时掌握主动权的关于罗刹国国内如今形势的情报,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
胤礽挑起眉,微眯起了眼目光落在对方镇定自若的脸上,许久,嘴角慢慢浮上了笑意。
范毓文离开之后,胤礽一眼横向雅尔江阿:“朝廷的军情你也敢跟个外人透露,你胆子倒是不小。”
雅尔江阿赔笑着争辩:“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密吧,皇上有和谈之意几乎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那你也不该胡乱与个商人说去。”
“奴才知错了,太子爷恕罪。”雅尔江阿无奈请罪,心里却是在嘀咕自个不说,他有两个哥哥在朝廷做官的,又哪里会不知道。
“爷问你呢,你不是才来京城的,怎么就会认识了这范氏的人?”
“奴才与他在盛京的时候就认识了,有好些年交情了,他每年都会去关外做生意,以前是跟着他大哥,这两年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了,一来二去奴才就与他熟识了起来,这次恰逢他来京里,知道奴才也在,便找上了门来。”
胤礽哂道:“你少糊弄爷,你一亲王府阿哥,为何会结识个商人,你最好还是老实说了。”
雅尔江阿尴尬一笑:“什么都瞒不过爷您,其实,奴才私下里有给他介绍生意对象,还投了一些本钱进去与他搭伙,每年都能从他那里拿到些分红。”
“所以他家想包办了这洋铜采买之事,也有你的份?或者干脆就是你提议的?”
雅尔江阿不答,只是讪笑着默认了这话。
胤礽嗤道:“你胆子倒真是大,你阿玛知道?”
“自然不知道,”雅尔江阿连忙摆手:“太子爷您可一定得帮奴才保密,要是让奴才阿玛知道了,奴才这层皮都不够他扒的了。”
胤礽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雅尔江阿看着他的脸色,犹豫着问道:“那这事,爷您是答应帮忙了?”
“那就要看他给爷的东西够不够分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爷终于出场了,撒花,鞭炮,扑倒~\(≧▽≦)/~
殿下:你要扑倒谁 =l=
大哥:∑(っ °Д °;)っ
殿下:……
☆、遇袭
六月,清军向雅克萨发起攻击,罗刹兵伤亡惨重,很快便溃不成军缴械乞降,退回了尼布楚去,彭春命平毁雅克萨城,留了部分兵力驻守瑷珲后,下令即行回京。
临行之前,胤禔突然提议在瑷珲城多留个把月再走,彭春不解,而胤禔呈上打听来的情报,罗刹国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不久就会到达尼布楚。
彭春诧异之下撤去了回京复命的决定,留驻在了瑷珲城,静观其变。
八月,罗刹国近千援军到达尼布楚,很块又再次流窜至雅克萨卷土重来,重新筑起了几乎被铲平了的雅克萨城。
入冬之后,连日大雪,行军艰难,收拾侵略军的时机便耽搁了下来,彭春劝胤禔先行回京去,他摇头拒绝,只说皇上没有诏他回去他便不会走。坚持留守在了瑷珲城,胤禔除了整日陪彭春喝酒闲聊,上城头巡视一圈,就是偶尔出去打猎,猎几只野味回来加菜,就这样在这寒冷又荒无人烟的东北部边境过了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
有的时候想起京中皇城里的种种,胤禔手里抱着热茶慢慢啜饮着,总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这一年来,他想起的最多的人,竟然会是胤礽。
苦笑爬上嘴角,他却拒绝去深想,这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二十五年开春之后,彭春又一次下令进军雅克萨,两千余兵马分四路将城池团团围起,激战厮杀过后,罗刹兵死伤殆尽,主将托尔布津被胤禔一枪爆了头,雅克萨城旦夕可下,罗刹国再一次败降,摄政王索菲亚承认败兵向康熙请求撤围,表示愿遣使议定边界。
捷报传回京之时适逢又一年皇帝万寿,雅克萨大捷罗刹国请求和谈的消息自然是最好的寿礼,胤礽看着康熙龙心大悦的模样,微偏过头,问身边的岳端:“兵部收到的奏报里还说了什么?”
“罗刹军头目是被大爷击毙的,不过大爷也中了枪,在胸口处,伤势似乎颇重,说是一直昏迷着不醒,今日是万寿,大伙都不想扰了皇上的兴致,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明日再报给皇上。”岳端小声回报道。
胤礽愕然,中枪昏迷不醒?怎么会这样?
胤禔回宫时已经到了四月,去的时候意气风发,回来却是横着被人给抬回来的,下头的人来禀报时胤礽正在乾清宫里给康熙请安,康熙说要去东头所探望,胤礽没有多想,便道:“汗阿玛,儿臣随您一块去吧。”
康熙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一起去了。
一年多没见,胤禔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连眼神也没了光彩。
通传声响起之后,胤禔挣扎着想起床,康熙大步走上前去,在床边坐下,按住了他:“别忙活了,让朕看看。”
胤禔没有再动,又躺了回去,康熙轻柔地给他掖被子,叹着气:“朕不该随了你让你去的,好在是平安回了来,要不朕该怎么跟你额涅交代。”
在胤禔的印象里,康熙极少会对着他流露出这种带着慈爱和疼惜的眼神,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动了动,憋出一句:“儿臣没事了……”
“没事就好,”康熙轻拍着他的手,又问道:“朕听人说你昏迷了三天?”
胤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儿臣太不中用了,让汗阿玛担心了。”
“没有,你很本事,朕都听人说了,很多人都在夸赞你,朕听了很欣慰。”
胤禔胡乱点着头,对康熙的关心和称赞更加无所适从,目光转过,终于是看到了一直站在后面沉默着没有说话的胤礽。
俩人的视线对上,停了片刻,胤礽先转开了眼睛。
胤禔垂下眼,藏在被子里的指尖慢慢掐进了手心里。
一旁的太医在给康熙禀报胤禔的情况,胤礽干站着,突然就觉得有些尴尬,想着他该上去慰问几句,但是康熙在,客套的场面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
“枪弹打入的位置离心口处偏了半寸,所幸随军的军医经验丰富,及时给取了出来止了血,虽然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几天,但既然醒了便不会有大碍,臣再给开几个方子,内服外敷的药配合着一起用,尽量不要走动,躺着静养个个把月便能痊愈。”
太医如是说着,康熙听罢终于是放下心来,又叮嘱了胤禔几句,最后吩咐了东头所的一众奴才好生伺候着,便准备回去,胤礽犹豫了片刻,开口请求道:“汗阿玛,我能不能留下来单独陪大哥说会儿话?”
康熙看了胤禔一眼,又看了胤礽一眼,点了点头,吩咐他别留太晚了扰了胤禔休息,之后便回了乾清宫去。
康熙走后,胤礽和胤禔同时都松了口气,胤禔半撑起了身体,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先说道:“太子爷,你不要回去陪汗阿玛处理政事吗?”
虽然他说得很随意,脸上还有笑容,但胤礽听着就感觉他其实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心里当即就有些不痛快,反倒是走上了前去,在康熙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去,拉过他的手,手指搭上了手腕脉搏处。
脉息虽然有些弱,但如太医所说,是死不了的。
胤禔皱着眉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太子爷还会诊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