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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站起了身,把药碗搁到了一边太监端着的食盘里去,胤禔和胤祉进来,请过安之后就说起了来意,说是他们已经奉命审问过了那两江总督范承勋,其他那些个罪名他全都认了,但是写反诗画那引人遐想的画这一条却是坚决不承认。
    胤禔道:“范承勋说他对朝廷之忠心上天可鉴,他虽糊涂做了许多错事,但唯有这一条,他纵然是死,也绝不会对皇上对朝廷有二心,那些诗并非他所作是莫须有的栽脏诬陷,而那幅画虽是出自他之手,却绝无暗示日月同在之意,他画的时候纯粹是打发闲心,是有心人望文生义给那画生出许多的深意来,硬要将这不忠不义之名扣在他身上。”
    胤禔禀报的同时,胤祉将手里由范承勋亲笔写下的自白血书呈给康熙,道:“范承勋说若是皇上不信,他宁可以死明志,还望皇上还他一个清白。”
    康熙皱着眉将那血书接过去,看着上头触目惊心的鲜红大字,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不已,看了半响,沉声吩咐人:“去把四阿哥给朕叫来。”
    胤礽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趁机将康熙喝了一半的药又递给他,康熙接过一口全灌了下去。
    听得传唤,胤禛很快就来了,一进门就敏锐地感觉到了里头气氛不对劲,跪下请安康熙却没有让之起来,冷着声音问道:“两江总督的案子,那幅画和那几首诗,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来的?”
    闻言,胤禛心里有些忐忑,稍一犹豫小心回道:“儿臣在江南查案时,听得不少人议论,两江总督在当地建了个诗社平日里时常吟诗作画,儿臣看过那些诗,也是确实觉得有蹊跷,才带回来呈给皇上看,至于那画是……”
    “可范承勋说那些诗根本不是他写的!”康熙突然提高声音,大声打断了他,手里的血书一挥便散了一地,胤禛看着他飘落到自己跟前来的泣血自白书,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给朕说清楚了!那些诗到底是范承勋写的还是你无中生有捏造出来污蔑他的!”
    胤禛心里快速算计起来,范承勋不承认是他写的?怎么会这样?他原以为他应该只会大声喊冤表明自己无反逆之心那便是说也说不清的事情,但如若这些诗当真不是他写的那就绝对是栽赃诬陷了,那么难道是张榕端在骗自己?可是怎么可能?!张榕端若真是骗他要么就是他自己和范承勋有私仇借机诬陷,要么就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指使……想到这,胤禛暗暗咬住了牙,懊恼不已,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自己疏忽了,错信了人。
    而且更糟糕的是为了不引起康熙怀疑又或者说他是心虚怕康熙怀疑他和胤禩一样私交外臣,之前他并没有把张榕端给供出来,只说那些诗是自己摘录来的,如今要再说不是出自他的手笔,难免有推脱之嫌,若是张榕端咬死不认,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指不定还会牵出自己和他私下有染,到时候怕是更加难堪。
    “说话!朕问你那几首诗到底是范承勋写的还是你编出来故意想要栽赃他的?!”
    “儿臣没有,”胤禛硬着头皮道:“儿臣并非有意诬陷两江总督,儿臣确实听人议论两江总督时常妄自议论朝事出言不逊,才去翻阅了他那诗社所出诗作,许是儿臣疏忽了,错将旁人所写之诗当做了范承勋之作,这才误会了,但儿臣绝无蓄意诬陷之意,还请皇上明察。”
    “疏忽?误会?你当朕是无知稚童任由你张口哄骗?!你说!你是不是早知道范承勋和胤禩有染故意捏造出这莫须有的罪名来你是要针对范承勋还是要针对胤禩?!你把朕当什么了?!是谁准你哪朕当枪使来对付别人的!咳——咳咳——!”
    康熙怒骂着,一激动就又弯下腰激烈咳嗽了起来,胤礽上前一步给他轻拍着背,低声劝道:“汗阿玛息怒。”
    胤禛争辩道:“儿臣绝无此心,儿臣办差不力是儿臣的疏忽,但儿臣绝无故意针对诬陷旁人之意,更不敢算计皇上您。”
    “你还敢说!你……”康熙刚要接着骂人,又有传话的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两江总督为了表清白以头撞柱欲以死明志,当场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胤礽下意识地看胤禔,对方眼睛轻眨了眨,眼里隐约带上了笑意。
    要拾掇范承勋以死明志能有多难,只要跟他说如此一来他的种种罪行皇上不但不会再追究还会对他心生愧疚,范承勋便会上赶着寻死表现给康熙看。
    康熙一听就愣住了,随即大怒,先是吩咐传太医去给范承勋医治,而后狠狠瞪向胤禛,骂道:“你看看你做好事!范承勋是功勋之后你是想生生逼死他让朕背上诬陷忠良的不义骂名是不是?!你给朕听清楚了!范承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一个人给朕担着!滚!朕不想再见到你这个不孝子!现在就给朕滚!咳——!”
    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胤礽忙递帕子给他擦嘴,一帕子都是血,康熙捂着胸口显得很痛苦,胤礽微皱了皱眉,劝道:“汗阿玛,您别动怒,别气坏了身子。”
    康熙颤抖着伸手指胤禛,却看也不看他:“让他给朕滚!朕不想见到他!”
    胤禛用力握了握拳,灰头土脸地跪安退了下去。
    太医手忙脚乱地进来给康熙看诊,胤礽握着帕子帮康熙擦干净嘴,扶着他躺下去,再次劝他:“汗阿玛您别生气了,身体要紧。”
    康熙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160、君心
    一场闹剧之后,两江总督被调回了京任闲职,胤禛和胤禩两个同时被免了差事,从此日日除了陪一众小弟弟念书就是上乾清宫给康熙伺药,当然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到了三十五年开春,亲征出师的时间眼见着一日一日临近,康熙的身子却没有起色,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中药西药都吃了不少却无多大用,一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别说出征了,他根本连床都下不了。
    因为康熙病了,这个年也过得冷清,连家宴也只是在宁寿宫陪着皇太后草草用了顿膳就算是过了年节而康熙也没有出现,整个皇宫一片愁云惨雾外带着人心惶惶。
    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又下了一场大雪,雪大得几乎就要将紫禁城整个给淹了,更是给本就沉闷压抑的皇宫平添了几分凄寥。
    胤禔推开窗,看着外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轻叹了叹气,‘吱呀’一声,是房门转动的声响,他转回头,正对上了推门进来的人的眼。
    一瞬间便有些喜出望外,胤禔大步迎上去,将人拉进屋子里:“你怎么来了?”
    胤礽将沾了雪的斗篷解下,随手往旁边一扔,轻吁了口气,冲着他勾起嘴角:“方才本来要去乾清宫的,看到老八他们去了就算了,就转道来了你这里。”
    胤禔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又顺手帮他拭去鼻尖处沾到的雪花:“那我还真是荣幸,能得太子爷大驾光临。”
    胤礽挑起眉:“你又想说什么?”
    胤禔轻笑了笑,一拉一推,就把胤礽推靠在了窗边,欺身上去吻住了他的唇,胤礽微愣了一愣,眼里渐渐晕染开了笑意,很快边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轻启唇在他的舌尖想要顶进来的时候用力一咬,胤禔吃痛之下就要退开胤礽又坚决地迎上去,反客为主勾起他的舌热情回应了起来。
    良久过后,胤禔恋恋不舍地放过了他,又轻舔了舔他泛着水光的唇,低声问道:“太子爷今日怎么如此好心情?”
    胤礽环视一圈书房里的呈设,轻眯起了眼,片刻过后凑到胤禔耳边,顿了一顿,反问道:“大哥每日都是歇在这书房里头?”
    “嗯?”
    “还是……后院那些屋子里轮流着……”
    “没有,”胤禔听出他语气里的酸意,倒是高兴不已,忙解释道:“原本我就甚少去,自从从山西回来之后……就再没去过。”
    胤礽乐得大笑起来,退开身,手指在他胸口轻点着转了一圈:“大哥,你这算是在为爷守身如玉?”
    胤禔皱了皱眉,这词怎么听都觉得怪别扭的,胤礽看着他的表情却是更乐了:“难道不是?”
    “那太子爷呢?”胤禔突然问道:“太子爷的东宫里头女人比这里可是要多得多吧?”
    胤礽笑而不语,只直勾勾地看着他,胤禔觉得没趣,又觉得自己这问题酸得可以,刚想着岔开话题,胤礽终于是开了口:“我已经有了弘晳和宝珠,嫡子嫡女都有了,还有个庶出的弘晋,两儿一女也够了,以后弘晳也可轻松点,弟弟太多了可不见得是件多好的事情。”
    “所以呢?”
    “太子妃是个明白人,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我闹,其他那些个就更不敢说什么了,”胤礽说着又在他胸口处用力敲了敲,郑重道:“我只想要你一人,你放心,你对我如何我也定会公平待你便是。”
    这句看似平淡实则胜过任何甜言蜜语的承诺自是让胤禔受用不已,没来由地鼻头一酸,之后用力将人拥进了怀里。
    “保成……”
    胤礽笑着回抱紧了他。
    上元节的家宴依旧是摆在了宁寿宫,只有后宫主子和几个年岁小的皇子去了,天色晚了之后胤礽两个一块去了乾清宫请安。
    这些日子日日来扮演大孝子的几个也才刚走,康熙躺在床上,依旧是半睡半醒意识混沌,胤禔瞥了眼里间床幔之后隐约可见的人影,贴到亲手帮之捣起了药来的胤礽耳边,低声问道:“他怎么病得这么严重?不会当真出什么事吧?”
    胤礽微摇了摇头:“天气骤然转冷受了风寒,后来又被那两个给气到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被那两个给气死的。”
    胤禔怀疑地看他:“你当真一点不担心?”
    胤礽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如果真有个万一,那就算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不好吗?”
    胤禔微愣了一下:“你说真的?”
    “说笑的。”
    “是谁在外头嘀咕?给朕进来!咳——!”里间突然响起了康熙混沌的喊声,接着便是几声急切的咳嗽声。
    胤礽端起小宫女才送进来的药,进了里头去,胤禔忙跟了上去。
    给康熙喂过药又请了安,康熙艰难地睁开眼,示意胤礽:“扶朕起来。”
    胤礽上前去将他扶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又在他身后塞了个软枕,这才问道:“汗阿玛可是有话要说?”
    康熙闭了闭眼,目光复杂地看向他,停了许久,又看了眼他身后恭敬站着微低着头的胤禔,最后道:“大阿哥你先回去吧,朕有话单独和太子说。”
    胤禔顺从地应下,跪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