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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胤禛去了遵化之后,胤祥就再没有与他见过面,一个不能回京,一个出不了京,怕是就这么过下去这辈子大概也没机会再见,倒不是说胤祥与他就有多兄弟情深到难解难分的地步,但也确实他们的关系比与其他人要好,且从前还有利益上的牵扯,如今又同时落到这般田地,有的时候胤祥苦闷到极致,实在想找人诉诉苦身边却连半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滋味也委实是不好受。
    当然,众兄弟中原本和他走得近的除了老四还有一个老十四,胤祯的府邸和胤祥离的得不远,自胤礽登基之后两人却甚少往来,其实也是为了避嫌,当初他们三个都卷进了谋反的风波里头去,胤祯却在关键时刻选择和胤礽妥协,还上奏揭发将胤禛和胤祥的谋反“事实”供认不违,为此胤祥心里对他其实是有怨气的,不过后来想想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胤祯也不过是选择了于他自己最有益处的道路走,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说到底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当然也因此,从前关系算是顶好的两个人之间彻底变得不尴不尬,又顾忌着胤礽会胡乱猜疑要避嫌,之后也就这么变成了只逢年过节才偶尔互相招呼一声的关系。
    所以如今,胤祥其实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日子难过却也不得不就这么得过且过地过下去。
    于是春去秋来岁月蹉跎,转眼十年时间也就这么过去。
    从十八到二十八岁,人生本该最意气风发少年壮志的十年,胤祥就是这么终日与苦闷为伍,浑浑噩噩地虚耗了光阴。
    到了人近而立的年纪,在胤祥以为他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胤礽却突然传召了他,叫他始料未及。
    走进十年未曾再踏足过的乾清宫,跪在胤礽面前,胤祥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低垂着头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没想到过了整十年的时间,胤礽除了气势比从前更强更具压迫性,外表倒是半点没变,胤祥虽然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但想起从前他用藏在扳指里的刀片划破自己脸的恶劣行径,依旧是不由得心有余悸,何况对方现在是皇帝,要杀要剐便也都只是他一句话。
    在胤祥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胤礽其实也在打量他,不过十年而已,老十三竟就老了这么多,看着倒是比他这个过了不惑之年的人看起来还要沧桑一些,明明也没让他做什么苦活累活,不过都是在府里过清闲日子而已,至于如此吗?
    胤礽虽然对胤祥无甚好感,倒也并没有有意要折磨他得意思,对他对老四都是如此,但不过当初这俩人不消停,替他把谋反的黑锅给背了下来,就算是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他也不好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说起来他对他们的处置其实已经算是很仁至义尽了,这些年也再没去动过他们分毫,他几乎都快把这俩人给忘了,若不是前两日胤禔提起前些日子偶然在街上看到胤祥,说他变了很多,胤礽也不会突然来了兴致传召他。
    十年的时间,胤祥的棱角已经彻底磨平了,若说从前在他身上还能看到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这会儿倒当真是半点都不剩了,只余一副畏畏缩缩噤若寒蝉的愁苦之态。而且还不同于前辈子那十几年被康熙冷落的时间,那时候至少还有个日后能跟着辉煌腾达鸡犬升天的盼头,这一次可以说是彻底心灰意懒,也难怪他会如此。
    最后胤礽摇了摇头,问他:“老十三,朕给你个机会,你替朕办差如何?”
    胤祥惊愕之下猛地抬起头,对上胤礽似笑非笑的双眼又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再次低下了头,小心回道:“臣弟不敢奢望。”
    “朕寻思着,要不帮你在研究院里找个职位如何?不用上朝听政也省得你尴尬,你觉得怎么样?”
    “……”胤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摸不准胤礽这话里的意思,若是当真有意给他派差事,直接下圣旨反倒更能让人信服,抛出这样的问题来说得好听是体贴,其实根本就是有意为难罢了。
    胤礽看他沉默着低着头,猜到他心中所想只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既然他愿意这么以为胤礽也懒得说清楚,只道:“你回去想想吧,想好了要做什么再来与朕说。”
    胤祥谢过就起身告退,走出乾清宫时还有些恍然,胤礽从前不管他还好,突然间却又想起了他,反叫他更加不知所措。
    三日之后胤祥再次进宫求见,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胤礽分外意外,他不愿如朝为官,也不想再留在京里,只求胤礽放自己回关外盛京去,他保证这辈子都会安分守己,绝对不做让胤礽为难的事情。
    胤礽没有去问他这么选择的原因,最后便也如了他的愿,在十年之后的冬日到来前,给了胤祥一个贝子的爵位,放他带着家小一块回了关外去。
    对胤祥这样的选择,胤礽不是不疑惑的,胤禔知道后,倒是认真想了想,叹道:“他就是这么个人,谨小慎微惯了的,当初老四当了皇帝后对别人都不咋地对他倒是够意思,他也是这样,君臣有别那套反比任何人都更上心。”
    胤礽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有几个人跟你一样,敢这么大咧咧地和皇帝平起平坐?”
    胤禔笑了,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够纵容,又有几个做皇帝的会像你这样全心全意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
    在那年冬天第一场雪下下来时候,胤祥收拾妥当,就低调地带着妻儿启程离开了京。
    对这个他生活了有近三十年的地方,胤祥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地留念,马不停蹄地出京之后,特地绕去遵化和胤禛见了一面,当然这也是事先和胤礽请示过并征得了同意的。
    十年不见,俩人俱是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还是胤禛问起他执意要去盛京的原因,在胤礽面前不敢说的话到了胤禛这里倒是没了顾忌,胤祥苦笑道:“这种如履薄冰担心受怕的日子我实在是受够了,他就算真有意给我机会,我也不想再看他的脸色给他做事,还是算了吧,去了关外还能彻底过些自在日子。”
    对他的选择和这样的理由,胤禛无话可说,当初他自请来守皇陵其实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这于他们,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好的选择。
    胤祥不敢在遵化多留,与胤禛匆匆见过一面告别之后就踏上了去关外的路。
    从出关的那一天起一直到胤祥死,这一辈子他都再没回来过,当然他也不想回来。
    在去了盛京的第三年春天,胤祥也出了旗在盛京开办了间小型农场,不单能自给自足养活全家,富余也够他过上比从前更好的生活,而胤祥也没了什么野心,每日精打细算着过小日子,安排好一众儿女,不再有后顾之忧。
    比起在京里时的苦闷,虽然在过得盛京依旧清闲,但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辛苦捱着,日子倒是要好过上许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已经记不得年少时的那些荒唐念想,得过且过地过下去,这辈子便也就这么过了。
    340 番外十一:胤祯
    世济初年,胤礽下圣旨指派一直赋闲在家的十四贝子往福建出任台湾海军提督。
    新君对海军的重视举朝皆知,胤祯得到这样的好机会可算得上是人人艳羡,他自己却先是意外,继而又兴奋中夹带着诚惶诚恐,在拜谢过胤礽之后,惴惴不安又满怀憧憬地启程南下到福州,再乘船前往建在台湾岛上得闽海军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