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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癫狂终焉(十二)
    吉格僵硬地站在原地,黑键就横在他的脖子上,冷利的锋刃紧紧地贴着肌肤。没人能确切地看清地狱修女究竟是如何来到吉格身旁的,雪幕中只有她鬼魅般穿梭起落的身影。吉格才堪堪瞄准了埃修,那柄黑键便随着一阵迅疾的风来到他的面前。尽管吉格很确信特蕾莎并不会真的割开他的咽喉,但他同样没有冲动地将投掷的动作继续下去,更何况就耽搁了这么数秒,埃修便已经跑出了他的射程——好家伙,这小子简直像是一头被摘了马辔的野马!吉格干脆顺水推舟地放下投矛。周围的黑矛骑士这时才反应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但是吉格举起一只手,强硬地制止了他们进一步的举动。“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斜睨着那张不可能展露表情的金属面具,冷冷地说,“你是要跟着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上去?”
    “不牢阁下挂心。”黑键离开了他的咽喉,刀刃在特蕾莎的掌心翻转,与手腕相贴合。她转身回到前线继续战斗,但吉格脖子上仍残留着锋利的凉意,沉甸甸地压迫着动脉,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抚摸,又硬生生地按捺住了这么做的念头。
    “院长有令!”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墙,“西城守军在十三分钟后按照应急预案撤退。守护者军团与游侠团撤回内堡防守,黑矛骑士团所属与其他雇佣兵部队撤至学院礼堂。”
    “撤退?”吉格心情正恶劣,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直接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扑过去揪住传令兵的领口,“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为什么下令撤退?”
    “这……这是院长亲自下的命令……我不会比您知道得更多……”传令兵战战兢兢地说,“他已经亲自前往北门了。”
    “北门?”吉格一愣,不自觉地看向埃修离开的方向,意识到他目的极有可能同样是北城门。吉格虽然在布罗谢特的军事理论课从未及格过,但他已经听到院长不止一次地强调乱命的危害。他不相信院长会无缘无故地下达撤退的命令,除非事情真的紧迫到了一定程度——而且必然远超吉格的想象。他冷静下来,放开了传令兵,环顾四周。“雷恩那小子呢?”
    “他顶到巴兰杜克的位置上了。”一名黑矛扈从告诉他。
    “去个人把他喊下来。”吉格不耐烦地说。
    雷恩很快回来了,他擦了擦脸上的血:“什么情况?”
    “我们待会要按照应急预案撤退。”
    “还有应急预案?”雷恩惊讶地问,“您事先怎么没告诉我?”
    “我以为用不上,所以就没打算告诉你。”吉格尴尬地咳嗽,“我们只剩下十二分钟,帮我规划个阵型。”
    “阵型很容易规划,”雷恩皱起眉头,“但我们仍在同迷雾山大军接战。一旦撤走,迷雾山大军肯定会压上来。必须得留下部队殿后,继续把守外瓮城到主城墙的两侧入口,这段优势地形决不能放弃,不然我们不可能摆脱决堤的灰潮!——而且,为什么退守的地点有两个?我们不能将兵力集中在一处吗?”
    “副官!现在没有时间去解决新的问题!”吉格加重了语气,“阵型!”
    “就用最基础的方阵,守护者与黑矛骑士将游侠团保护在正中,优先掩护他们撤回内堡,然后其他人再向王立学院转移。”
    “就按你说的办!”吉格说,“我告诉你撤退的路线,殿后的任务交给我!”
    “你是指挥官,更负责带路!”雷恩断然否决,“让我来殿后!”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副官!”吉格声色俱厉。
    “一样!”雷恩毫不退让地低吼,“我对波因布鲁的地形并不熟悉,只有你才可以第一时间将部队带到撤退地点!你是要指望一个刚刚知道应急预案的人将其顺利执行吗?”
    两人愤怒地彼此对视,像是两头顶撞在一起的公牛,炽热的白雾自口鼻间喷涌出来。最后退让的是吉格,他避开了雷恩凶狠的目光:“行吧,你要多少人?”
    “我要一百二十个跟我一样,随时准备为瑞文斯顿牺牲的战士。”雷恩说。
    ……
    埃修正在沿着城墙狂奔,突然一个人从旁边的岗楼冲了出来,两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埃修身子一歪,那人也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双方的反应惊人的一致,在恢复平衡后立刻拔出武器指向对方。但那人却率先放下了武器:“巴兰杜克?你要去哪?”
    “你是谁?”埃修反问,话音刚落他便后知后觉地已经从声音中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居然是布罗谢特,在没有那标志性的长须遮掩后他的五官反而陌生起来。
    “我是布罗谢特,胡子割了你就认不出来了吗?”来人不耐烦地说,“那声音你也听到了吗?那就别浪费时间。”撂下这句话后他不再看埃修,转身继续狂奔起来。埃修随即跟上,他讶异于布罗谢特身体的强健程度,两人刚才的碰撞是实打实的,埃修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粗壮而坚硬的骨架在撞击时的震动,他跟埃修一样正面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却没有任何大碍。“你过来的时候吉格那个愣子没拦着你?”他甚至还能在奔跑时游刃有余地说话。
    “他没来得及。”埃修摇摇头。
    在他们接近北城门的时候,闷雷般的轰响再度传来,片刻后又是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终于抵达了北城门。主城墙与外瓮城连接的东西入口依旧在辛苦地抵挡灰潮的冲击,但是守备军却不知何时哑火了,主城墙上站着三百个拉弓的雕像,但仔细分辨的话就能发现“雕像”的手指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守备军的指挥官兰马洛克是唯一一个还能动弹的,但他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比其他人更糟糕:他一直在机械地反复拉动空荡荡的弓弦,嘴里念念有词。外瓮城的城门敞开着,大批迷雾山战士踩着裂成两半的城门涌进来。埃修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取下长弓握在手里。
    会在哪?
    第三声巨响在他的脚底下传来,埃修似乎感觉到了城墙在摇撼,木头与钢铁扭曲破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有重物砸落在坚硬的冻土上。
    埃修知道对方在哪了。他冲到垛口旁探出头朝下方看去,提着巨斧的男人静静地站在空洞洞的城门前,昂着头,正等待着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