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海小城，民风淳朴，空气中弥散着澹澹的水息。
    城门侧畔，似是渔夫一般的大汉收拾着偌大的渔网，鲜活的海鱼在地上活蹦乱跳。
    “客官，您瞧一瞧，看一看。这是刚刚打上来的东山海鱼，味美而鲜嫩，甘甜而滋润。只需一点小料，哪怕是清蒸，都滋味无穷！若是客官爱酒，也可以做成加辣的三分醒酒鱼辣汤，也是滋味非凡呢。我看，您似乎是到往我们的海城的游客。既然如此，不如尝尝这里的东山海鱼吧，绝对是你在中原之地吃不到的美味。”大汉笑呵呵地看向了陈休。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非是海城之人？”陈休微微眨眼。
    大汉嘿嘿一笑，淳朴的脸上有着几分小得意浮现：“客官，您这一身，是川蜀的锦绣吧？我曾经见过，这是最上品，有价而无市。您行走在城里，言谈从容而有礼，举止大方，一看就是知书达理之辈。您腰间的玉带狮子扣，那是前朝大隋王室之用，唯有中原之地的封王豪族方可佩戴。我黄轩在海城十几年了，城里有名有望的大家族，我都知道，却是没有您这号人物。故此，我猜想，你应该中原之人，或许是前朝王室后裔。”
    “你都这么夸耀我了，若是再不买你一条鱼，倒是显得我过于吝啬。”陈休呵呵一笑。
    大汉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一点心思被点破，他也不尴尬，只是大笑着道：“客官，要哪一条？怎么吃？”
    “我许久不曾踏足红尘，按照你的来吧。”陈休轻声开口，眼中有着怀念之色。
    人间的饮食，自己到底多少年没有接触了？
    似乎，证道法身之后，就已然超脱人间，不履红尘了吧？
    “好咧。那我给客人选一条十斤的东山海鱼，鱼骨熬汤，鱼肉三吃，也好让客人见识一下我海城的手艺。来，客人这边请！我这边毕竟是卖鱼之地，腌臜的很，客人一看就是文雅之人，可不能弄脏了这一身的好衣裳。”大汉笑的无比爽朗，引着陈休步入一间颇为宽敞的店铺。
    “哟，这不是黄轩嘛？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的铺子里来了？”店掌柜笑呵呵地调侃道。
    “大主顾上门，当然要好好招待嘛。”黄轩有些小得意，“十斤重的东山海鱼，鱼骨做成加辣的三分醒酒鱼辣汤，鱼肉三吃。掌柜的，麻烦你家大厨开工吧。这位客官，可是中原神都之人，好好招待。”
    他说着，看向了陈休：“客官，您看这里合适不？”
    “挺好，你费心了。”陈休轻轻点头。
    “不费心，不费心。您是客人嘛，还照顾了我这么大一笔生意，怎么敢怠慢呢？”黄轩摸了摸脑袋，“我黄轩是海城的本地人，从小学武不成，学文不就，又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家里又只有三亩薄田，从小就给人做佣工。这一做，就是碌碌无为做了二十年。还好，得了点机遇，能够入东海打鱼，又承蒙各位的关照，这才慢慢生活好了起来，开了铺子，买了自己的渔船。客官，您这般的大主顾，就是衣食父母，怎么敢怠慢呢？”
    陈休的眼中有着几分好奇之意，饶有兴趣地道：“你说，家里贫穷，又只有三亩薄田。这样的你，是怎么收获自己的渔铺的？”
    听到这番话，酒店中的众人客人，也是纷纷转过了身。
    黄轩的渔铺，在海城还是有点名头的。
    毕竟，他可是拥有一艘海船的渔民。
    “嘿嘿，那就得说到我的机缘了。”黄轩的话语间有着几分感慨：“曾经啊，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一辈子给人打佣工。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世间有武圣大人的存在！那位大人开万法学宫，有教无类，传百家学说！我在那时，有幸踏入学宫，学到了一点手艺活。更重要的是，我得到这位大人赐予的人皇令！万界虚拟空间，让我彻底开阔了眼界！”
    “说来也是我的福分，小时候，我曾经读过私塾，认得文字！否则啊，就算拿到了人皇令，也只能当做联络之物，无法发挥它的真正价值。当时，我听说万法宫要开辟东海荒岛，苦于缺乏人手，准备募集江湖之人。于是我在万界虚拟空间之中，观察东海的风貌，还在万法宫之中阅读了《东海博物志》，以及那本着名的《东海异闻录》！一切准备妥当，我参与了万法宫的报名，被选中了！”
    说到这里，黄轩的眸间多了几分兴奋之意，“这次东海之行，我见识到了太多。又因为朝廷开拓东海之意，我得以加入朝廷的开拓队，可以借用朝廷的机关轮船。你们知道，那机关轮船是由钢铁铸就的，铭刻有神纹！无论是大风大浪，还是海中的妖兽，都能够抵御！借助朝廷的轮船，我每一次都可以入深海捕鱼，这才慢慢积攒了资源。”
    他的话语间有着几分感慨：“若是当年，没有武圣大人开万法学宫，行‘有教无类’之说。我这样的奴仆，是没有资格学习和读书的。没有学习和读书，也就没有我现在的生活。所以啊，我是真心感谢武圣大人！他老人家，是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我的生活。如今的万界虚拟空间，更是能够让我的鱼，卖到万里之外的北方草原！这一下子，更加拓宽了我的市场。”
    周围之人纷纷点头，接连表示了赞同。
    一旁，也有似是行商的老者感同身受，感慨道：“是啊！武圣大人是为仙佛中人，高高在上，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人间，关注着我们。大业十三年，我记得很清楚。彼时，老夫前往东海附近的岛屿，行商卖货，受尽关卡、租息和船工的盘剥！但凡经过一处岛屿，又要给予所谓的‘好处’。如今，天下安定，四海晏平，再无曾经的霸道之事。万界虚拟空间的出现，也给我的行商增添了许多便利，香火神兵的运输，又保证了速度。现在啊，我一年所赚的收入，胜过曾经十年的收入！
    ”
    说到这里，他无比真心地双手合拢，轻声道：“人皇陛下，万世不朽！武圣大人，永列仙班，俯瞰九天！老头子也去过寺庙，也到访过神观，甚至连南疆的神祠都曾经走过，求仙拜佛一辈子，最后愿意看我们一眼的，也只有武圣大人！”
    大汉颇为得意地道：“那是，武圣大人是慈悲为怀。我都在家里啊，都给武圣大人和当今人皇都立了生祠，以祈求她们万世不败。不过嘛，我听说武圣大人和当世人皇，皆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中人！武圣大人更是天地之间最顶级的强者，哪怕是曾经的仙佛神圣，都在她之下。”
    陈休饶有兴趣地道：“武圣大人，当真如此？”
    “可不是嘛。”大汉当即道：“这位大人啊，曾经荡平天下邪祟，镇杀南疆的邪神！她老人家挥刀向北，便是平定草原；挥刀向西，便是西域臣服，妖邪尽灭！在万界虚拟空间之中，诸多的大人物都是将她列为当世第一！不只是我，多少人在家里都立了她的生祠，祈求祝福呢……”
    在人间，我是这样的评价啊。
    陈休想着，正准备起身，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滚烫的热油洒落，溅在了他的手上，有着几分灼烧之感浮现。
    烫且痛。
    他微微回首，一旁的店小二有些惶恐和不安，手中托着灼热的烧鱼。
    “胡闹，怎么不小心点？”大汉瞬间慌了神，连忙看着陈休问道：“客官，没事吧？需要请大夫吗？还是请术士.......”
    “不用。我练过几年武，虽然没什么大的成就，但也皮糙肉厚。“陈休轻声开口，眸间有着几分复杂之意闪烁。
    此间的众人，在无比敬仰地讲述着武圣之事，热火朝天。
    而落在自己的耳畔，他却是听得颇有几分奇妙之感，仿佛在听着传奇故事一般。
    传说中的自己，百姓口中的自己，人间的自己，那是德高望重，当世第一，宅心仁厚，更是受尽世人的敬仰。
    而真实的自己，则是连一滴热油都会灼伤的普通人。
    如此强烈的对比，让陈休的感觉有些奇妙。
    “客官，尝一尝吧。来，我给您倒酒。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虽然比不得中原的好酒名贵，但也有些滋味。这一杯，虽然是我敬你的，也当是为店小二的失手表示歉意。”大汉倒满了酒碗，一饮而尽。
    陈休双手捧起酒杯，饮尽此盏。
    一股灼热而醇香的热流涌入体内，沁入咽喉。
    “味道很不错，好酒。”
    陈休澹澹一笑。
    酒的味道，很香醇。
    自己，似乎好多年没有喝酒了。
    ........
    夜晚，天色已深，陈休孤身一人行走在街道之上。
    万家灯火闪烁，诸多各异的灯笼在清风之中摇曳，他的眸子有些痴了。
    这番景象，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看到了呢。
    “叔叔，你怎么了？你，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灯笼吗？”清脆的话语响起。
    陈休微微回首。
    他的身旁，站着一对龙凤胎，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皆是扎着冲天揪，白嫩可爱。
    “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灯笼啊？”陈休轻声问道。
    小女孩咬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叔叔不知道吗？今天是元宵节啊，娘亲带我们出来看灯的。”
    “你们年纪这么小，孤身在外面跑，是很不安全的。你们家大人呢？”陈休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问道。
    “娘亲在猜灯谜，我们和弟弟就跑出来了。”小女孩轻声道：“叔叔，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吧。我和弟弟，想听故事。之前，说书先生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她的话语之间，有着几分央求。
    “呵呵，什么故事啊，让你们这么痴迷。”陈休澹笑着问道。
    小女孩微微歪头，天真地道：“武圣斩妖诛邪录。”
    “对！我长大了，也要像武圣大人一样，斩妖诛邪。”小男孩单手叉腰，一只手举着糖葫芦，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呔！你这南疆蛊神，你为祸南疆千年之久，滥杀无辜。今日，我陈休代天行罚，当诛杀你于此！看刀！”
    说着，他还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舞得呼呼生风。
    “这个故事，我并不清楚。”陈休微微摇头。
    “那，那叔叔能够讲个别的故事吗？我，我想听武圣大人的故事。”小女孩眨着大眼睛，满脸的央求。
    陈休的眸子温和了许多，轻声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们讲个独一无一的故事吧。”
    “那是我的亲生经历，是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做青州城的地方。那里，有着一座落霞山。少年时的我，曾经在那里登山而行，彻底登天.......”
    .......
    “只听得一声雷鸣响彻，我沐浴着雷霆，四重天劫加身，万古无一，从此踏入神通之境。而后，被朝廷所注意，更是登上了昔日的风云榜。”
    啪啪啪啪——
    双胞胎齐声鼓掌，颇为兴奋地道：“叔叔真厉害！叔叔好棒啊！”
    这时，一旁路过却是略有几分年轻的小男孩都了都嘴，“叔叔，我娘说叔叔是在骗人。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哪里有这样的实力？你这个故事，肯定是拿别人的故事改编成自己的故事的。这是吹牛，这是不好的。”
    这还真的是我自己的经历呢。
    陈休哑然失笑。
    “四劫加身，万古唯一，从此登临风云榜。”一旁的大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变得无比古怪：“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少年时的武圣大人吧？这是武圣大人的故事啊。”
    “阁下，武圣大人虽然不会在意什么，但还请您尊重一下她老人家。毕竟，她是我们人族的守护神，她是我们大唐的信仰！她的传奇，不容玷污！”
    守护神？
    故事里的我，是大唐的守护神，是百姓心中近乎完美的存在。
    这真的是我？
    对，这就是我。
    守护者，大唐武圣！
    陈休似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