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小莱不懂,你又不是犯人,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啊,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我真的走不了,我马上就总之,我不行,你自己走吧。方简松开她的手,双手握拳用力捶门,我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了,你们开开门,放她出去吧。爸爸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你们放她走吧
小莱呆呆站在原地,真的看不懂了。
凌晨五点,别墅几个卧室的灯都亮了,为了防止方简夜间发病逃家,在她入睡后,卧室门常常都是锁起来的,方正六点起床出门锻炼时再顺路把门打开。
很多时候她都发现不了,发现也没觉得有什么,她习惯了。有一阵她病得很厉害,犯了梦游症,夜里打开房门跑出去,小区里的保安发现了她,才使她没有跑到外面马路上。
第二天方正就在门外装了锁,谷映兰摸着她的头说:加锁是为了你好,万一下次再发病跑出去,摔倒了,遇见坏人了怎么办?
方简乖乖点头,她从来不会公然违抗父母,不看监控,她都不知道夜里光脚在小区里跑来跑去那个人是自己。
安防盗窗也是防她跳楼、逃家,今年症状较往年已经好了很多,方正有一阵子没锁她,她几乎都快忘了门外那把小锁。
方正果然识破她逃家的意图。
门开了,父母和姐姐穿着睡衣站在门外,像三座大山,三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方简转身,走到小莱身边,几乎是哀求,对不起,你先回去吧,我之后再联系你,你今晚先打车回去,好吗?
为什么?小莱拉住她的手,方简,你被他们关起来了呀,你怎么都不反抗,你要说啊,你说你不想被关起来,你要跟他们说啊,你怎么能对我失约?
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走吧!方简挤开人群拖着她下楼,这时她力气大得惊人,小莱怎么挣都挣不开。
方正追到客厅,大手握住两个人手腕,毫不费力把她们分开。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小莱,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
我是姜小莱。小莱握着被捏疼的手腕站在一边,这个叔叔她小时候是见过的,她一点不憷,仰脸勇敢对视,方简是我女朋友,我们都在一起好久了!
方正还没说话,谷映兰上前来,这个美丽的贵妇人凶狠盯着她,你说你是谁?
我是姜小莱。她声音弱了几分,被瞪得有点害怕。
你说她是你的谁?谷映兰咬着牙根。
妈!方简尖叫着扑上来,方正一把提着她后衣领,将两条胳膊反剪在身后,她发疯的时候方正都是这么治她。
方纯喊了一声爸,想求情,方正不理她。
人是江姨带进来的,她从保姆房里匆匆跑下楼,方正给她一个眼神,她脚步钉在原地,半步也不敢上前。
小莱回答:我说我和方简在谈恋爱,我们已经好了一段时间。
所以之前跟她在卫生间做那种事情的就是你,你跑到我们家来做那种事情?谷映兰几乎是尖叫着。
小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回答,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她脸上挨了一巴掌,啪一声,脆响,小身子被扇得偏一下,不受控制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边脸连着耳根都是麻的。
你干嘛打她!方简嘶吼着,从方正手下挣出来,张开双臂护在小莱面前,她不是那种女朋友,她说的女朋友就是单纯的女性之间的朋友不要为难她了,放她走吧。
什么女性朋友,你离家这段时间就是在外面跟人搞同性恋?你去跟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搞同性恋?
谷映兰彻底丢了体面,扑上来又要打她,方简拦住她,谷映兰疯了似的,连着方简一块打,拳头砸在她背上,力道当然远追不上落在小莱脸上那一巴掌。
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让你去搞同性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敢呐!
小莱拳头攥得死紧,如果谷映兰只是大街上随便一个女人,今天一定要她好看。
她捂着脸,眼睛红得要吃人,同性恋怎么你了?你女儿自己跑来跟我搞同性恋的,你们有本事关她一辈子好了,她肯定就不会跑出去随便跟人乱搞!还有,你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凭什么打我?你算老几啊!我爸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对不起,小莱,对不起。方简不停给她道歉,握住她小臂,双膝微屈几乎是要给她跪下,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你先走吧,别掺和进来了,我会处理好的。
处理什么?你们两个还要继续是吗?谷映兰喘着粗气,方简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么难看的样子,她完全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妈妈,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我错了行吗,你别欺负她了。
我欺负她?谁请她跑到我们家来的?
我就要来!我偏要来!你继续来打我呀!
女人疯起来真就没男人什么事,方正深吸一口气,疲惫摁着额角,面前这一大摊子,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乱了。
三个女人又哭又骂,就剩方纯一个正常人,方简把谷映兰拉到沙发上坐下,方纯遮挡住谷映兰视线里的小莱,把她拉到门边,对不起,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里?
小莱看也不看她,眼睛死盯着方简,你跟不跟我走?
她不会跟你走的。方纯轻声说:我很理解你们,也请你理解一下小简,她其实很不容易,事情闹成这样谁也没想到,一切都太突然了,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你先回去好吗,等这件事过了,缓一缓,我再想办法帮你们。
那你们为什么关着她?小莱说:她是一个人,你们怎么能像关一条狗一样给她关在屋子里,她到底做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关着啊,她没有为人的尊严了吗?
我知道你替她不平,但这里面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方纯!方简尖叫着打断她。
方纯无力笑笑,举起双手退到一边,好,那你们自己说。
小莱已经不奢望方简会跟她离开,变故来得太快,她想不通,她接受不了,明明一个小时前还好好的,她们约好一起离开,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她眼泪大颗大颗掉,有被当众羞辱的委屈,有脸上的痛,有对方简这个糟糕的家深深的无力感,但都敌不过她那句否认。
我知道你胆小,我以为只要我够勇敢,就可以给你力量,我们就有希望
想说的话太多,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挽留的必要,小莱轻轻摇头,退后两步。
算了。
方简脸色灰败,握住门把手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们完了。
她完全没有开始一段感情的准备,那时她已经决定去死,无数次,她却不知该去质问谁,为什么偏偏是姜小莱呢?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她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方简确实糟糕透顶,满嘴谎话。
我对你很失望。
小莱大步朝门走去,手背用力擦一下眼睛,拧开门把手走进凌晨五点微雨霏霏藏蓝的天幕下。
多少次,她们牵手走在这样的雨后清晨,在雨中大笑、疯跑,那时有多浪漫热烈,现在有多狼狈可笑。
眼泪汹涌,扇红的半边脸被眼泪蜇得生疼,小莱悲痛欲绝,满心愤懑,她终究是气不过,抓起花园里一块鹅卵石朝着别墅的落地窗狠狠砸去。
我草你们妈!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吵架了,等了好久。
这一章说是群魔乱舞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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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回家的目的很单纯, 只是想搞到一点钱。
在小莱身边,从来对金钱毫无概念的方简学会了简省和精打细算。依赖成瘾,没有小莱看着, 她总担心自己会把事情搞砸,不敢一个人出去工作。
更准确一点说,是恐惧被否定。
方简很久以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咨询医生:我适合做什么样的工作?
医生的建议是情绪病患者要尽量少跟人打交道, 避免过分嘈杂的环境, 避免加重情绪负担。
那么几乎所有的服务行业都被排除掉了, 可她本身掌握的技能有限,除了服务别人,还会些什么呢?
罗马假日的工作环境与医生提议要规避的两大类完全重合, 然而工作期间, 方简几乎没有犯过大错, 她将这一切归功到小莱身上。
对待方简,她像对待刚学会拿勺子吃饭的小宝宝,开口闭口都是真棒、真厉害,方简确实也是非常欠缺表扬的那一类人。
一个爱表扬, 一个渴望被表扬,这样的组合可以产生源源不断的正面能量,被这股能量所包裹的方简能保持一整天心情愉悦。
常处于边缘状态,人格缺失,方简独自时并不能产出能量治愈自己, 情绪病人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便是对自身情绪的调节和控制能力。
世上有很多好人, 遇见一百个好人, 感觉平平, 遇见一个坏人, 一整天的好心情灰飞烟灭。
和小莱待在一起很安全,就算遇见一百个讨人厌的家伙方简也不怕,但她们不能时时都在一起。
独自面对已经用尽全力,她经不起一点打击,无法接受被否定,能力有限确实也做不到十全十美。
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了情绪惹出更大的乱子,干脆就不出去了,不上班了。这也是家人一直以来的安排。
方简当然也为自己长久打算过,所以想到了学习、掌握新的技能,回家拿东西这一点她认为自己没有错,电脑和相机这种贵东西既然有现成何必再花钱买呢。
没有收入,却每天都要吃饭,钱从何来?虽然小莱总说没关系。
其次,如小莱指导她写下的那封告别信,善良单纯的小孩以为,只要足够乖巧就可以讨得大人欢心,收获理解。
小莱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呀,不辞而别太不礼貌了。关系再不好,临走前也该打声招呼,别让老人伤心。
她们趴在书桌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以最为古老而传统的方式,将满怀纯真爱意毫无防备交付,却收获如此令人心碎的一场歇斯底里。
小天使整日扇着翅膀上下扑飞,毫无怨言忙碌着,忙着拯救她。
现在一巴掌给她妈扇飞了。
她撒泪飞出了这栋房子,翅膀淋了雨,拖着沉重的脚步,只留给她伤心欲绝的单薄背影。
别墅的双层钢化玻璃在鹅卵石重击之下碎成一片蜂网,在小莱离开之后房子陷入长久的静默,方简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想明白了她们究竟错在哪里。
错在年少,错在天真。
满腔真情被辜负,方简体会到了小莱的痛。
缓慢而沉重的钝痛从心口持续往外扩散,血液加速流动,她感觉到热,头脑充血,呼吸急促,力量自热血中升起,充盈四肢。
她缓慢起身,每一步前进都感觉到体内滂湃涌动的力量,她朝着楼梯口走去,楼梯下三角区域放了一组高尔夫球杆。
大家都以为她认输了,要自己回到房间乖乖反省,在视线之外,猝不及防一声爆响,方简敲碎墙角一只欧式落地钟。
之后是电视、玻璃茶几、盆栽、花瓶,所有能供她发泄的物体挨个报废,方简抿紧嘴唇,双目猩红可怖,高尔夫球杆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啸声,也在为这场疯狂的毁灭感到兴奋。
谷映兰缩在沙发一角捂着耳朵大声尖叫,方纯扑上去抱住母亲,弯腰弓起脊背抵挡飞溅的碎片,方正几次上前试图夺下凶器,钛钢金属材质的高尔夫球杆威力惊人,他竟也不敢贸然靠近。
砰
砰
砰
直到这个家再没什么可破坏的,血缘、亲情与爱,已如这满地狼藉。
方简无力垂下手臂,球杆被夺走,方正铁钳一样的大手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去,从这份力道,方简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恨。
我也恨你们。她像失去生命的绒布娃娃,软软垂着四肢,任由方正拖拽上楼。
方纯扔下母亲跑上楼,方简被丢在床上,方正用约束带将她四肢束缚在床四角支架上。
爸爸,别捆她了,我来看住她吧!你别捆她了。方纯扑上去求情,被方正扬手推开。
方简没有力气再撒疯,也没有力气反抗,随便了,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小莱也没有了。
她说算了,她被伤透了心,她走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都丢弃的小孩,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丢掉呢?那么恨我,为什么不丢掉我,我一点也不想做方正和谷映兰的女儿,我想死,我要重新找一对爱我的爸爸妈妈,这对爸爸妈妈只会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我
方纯,你装什么好人啊,我根本就恨死你了,我恨你们所有人,我对着你笑,跟你说我爱你,只是因为我想要钱,你看不出来吗?你把我害得多惨啊?你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你仗着你是姐姐,你跟我耍威风,你告我的状,你揪我的耳朵,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方纯,你就是运气好,如果我是姐姐,现在被绑在床上的那个人就是你,你怕不怕?但你放心,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我是姐姐,我绝不会那样对你。
方正,我死了会跟阎王爷告状的,我说你们虐待我,我让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都生不出小孩,这是你们虐待我的报应
奶奶,爷爷,你们快来救我呀!他们全都欺负我
药呢?方正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猛地合拢抽屉,房间内四处翻找,高喝,江敏!药在哪里?
江姨跌跌撞撞跑进屋,跪在床边地毯上,伸一条胳膊进去把药捞出来。
一大把药片塞进方简嘴巴里,她呜呜摇头挣扎,方正捏住她鼻子和脸颊强行喂药,灌水,江姨微微托起她后背,使药片顺利从食道滑入胃部。
方简开始哭,眼泪打湿了方正捏住她腮帮的手,他红着眼睛,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我恨你们!她喉间一阵尖痛,剧烈咳嗽起来,江姨心疼得落泪,但她只是家里请来的保姆,她只能为她顺顺背,擦擦眼泪,尽量让她的身体在这种时候感觉舒服一些。
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厨房里刀具都收起来。方正对江姨说。
方纯坐到床边,握住她被约束带捆住的手,方简反抗不了,让她滚,她不滚,方简闭上眼睛把头埋进江姨怀里去,谁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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