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静、鲜血、骷髅,还有一抹散布于天穹之上的微弱的星芒。
我可怜的小玄。
女人走到他身边,她冰冷的手指轻柔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弥烟罗,它竟舍得这样折磨你,做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还不如去死,不过别怕,老师来了。
随着她的气息贴近,脑海之中的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
青龙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之本源为玄一,你就叫玄一吧。
你可以叫我老师。
小玄,以后就留在这里,陪我看星星。
啊少年跪倒在地,像是有人拿了一柄凿子在他脑髓中敲击,疼痛令他发出痛苦的嘶吼。
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
年幼的黑暗,穹顶璀璨的星宿,寂静之地的血池枯骨,与他手中那条狰狞着吸食凡人血肉的骨鞭。
还有,在申城暗巷,他缓缓推入那团魔气心脏里的匕首。
他全都想起来了。
老老师?
疼痛如海浪翻卷而过,和记忆一同恢复的是他被疼痛折磨的神志,他仰头,望着面前的女人。
她脸上的伤疤发出淡淡的油脂气,甜腻得令人头晕。
是老师。崔故伶温柔抚摸他松软的黑发,让你受苦了。
崔玄一望着眼前的女人,她容貌的每一寸都和他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可眼神却大相径庭。
您的心魔,我杀了。崔玄一出神地看着她。
她明明说过,只要杀死心魔,她就能变回从前的模样,为什么还没有变回来?
崔故伶弯起唇角:我知道,小玄不仅杀了它,还把它一部分力量封印到匕首里,我正需要。
她摊开手,掌心平放着那把雕刻着恶鬼花纹的古朴匕首。
崔玄一的眼却没有落在匕首上,他在看她另外一只手上那颗鲜活的心脏。
那颗心脏离体不久,仍在跳动。
本来要谢她收留了你,要不是她发的寻人启事我也找不到这里。崔故伶冷笑,可她竟然叫我桃桃,真是可恶
崔玄一漆黑的瞳孔猛然缩紧:您杀了她?
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凡人,杀就杀了。崔故伶将那颗心脏填入自己的胸膛,我被那两个老头子追得紧,她体质阴,刚好可以充当我一段时间的心脏,这是她的荣幸,也不枉活过一场。
小玄,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一个开口就叫我桃桃的人,值得你的同情?她摸着少年冰凉的脸颊,我是老师啊,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要怪老师心狠,不要我了?
崔玄一没有回过神,他喃喃道:不
她是老师,他怎么会不要她?
崔故伶将匕首封印的力量渡入自己的身体。
那颗心脏在她体内怦然跳动,胸口的窟窿缓缓合拢,她身上的伤逐渐愈合。
这就对了,你是我一手培养出的孩子,我最了解你。崔故伶将一枚唇钉放在他的掌心,把这里收拾干净,陪老师去个地方。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小楼,留崔玄一独自跪在屋外的长廊上。
很久,也许不是很久,时间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已经混乱了。
他只记得,直到暮色四合,最后一抹黄昏的光影也消散于大地,他才拖着沉重的双腿站了起来。
屋里没有开灯,晦暗不明。
朦胧的夜色从窗子映入,落在案台上。
灶上的小锅里正在烧水,咕嘟咕嘟冒着跑。
火腿与青菜切成了丝,整齐地摆在盘子里,还有两颗打在碗里的鸡蛋。
女孩躺在案台下冰冷的地砖上,乌发如繁茂的水草铺散在地,双眸紧闭。
如果不是左胸前那合不拢的血色窟窿,她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安静,甜美,没有一丝的污浊与戾气,是天地间最纯净的存在。
死前,她正在为他煮面,或许她还曾把女人当成桃桃邀请她进入自己的小家。
她背朝着门边准备晚餐,毫无防备,毫无戒心,被穿胸而过,取走了属于她的那颗心脏。
崔玄一站在门边,没有靠近。
他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漂亮的眼眸里也没有任何神采。
只是个卑微的凡人。
他反复这样告诉自己。
可无论如何,哪怕崔故伶为他恢复了灵力,那些灵力也不足以支撑他走到她的面前。
那短短的距离,如同一条遥远的,不可跨越的天堑。
我给他取了名字的,叫小咪。
提前说好,你只能睡在门外的走廊上,我给你多加一床被子,不会冷。
还记得怎么拿筷子吗?路老师教你。
我的生日确实在春天,爸爸给我取名叫结樱是因为我出生那天院里里的樱花开得很好,小咪,如果到那时你的家人还没来找你,陪我过生日吧,就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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