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海眼
两日之后,松涛小亭。
许恒悠然而坐,手中握有一块玉佩,其上朱红颜色已经完全褪去,完全成了通透之色,日光照在其上,竟似无物一般穿了过去。
其实此物本便通透,经过许恒祭炼,祛除了戴志凌的烙印后,便恢复成了原本模样。
而到了这一步,便可以在其中留下自身烙印,使之成为自己的替死法器了。
许恒抬起一手,单指按在玉佩之上,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便有一滴血珠从他指尖渗了出来,滴入玉佩之中。
霎时间,一抹隐隐透着金光的血色,便在玉佩之中弥漫开来,仿佛一朵金赤之焰,灼烧着整块玉佩,其身竟是隐隐震颤起来,似乎随时都会迸裂一般。
许恒微微挑了挑眉,祭炼法中说道,要将一定量的法力与精血,化作烙印炼入玉佩,却没提到会有这种异象发生。
“是我法力太强?”许恒若有所思:“是了,恐怕精血中蕴含的力量,也是一大原因吧。”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区区一件法器,即使有着替死之能,也不可能太过夸张。
恐怕烙印之人太过强大,亦或者承受的攻势超过界限,这块玉佩都有可能承受不住。
好在过了片刻之后,玉佩的震颤还是缓缓减弱下来,直到完全恢复平静,已是化为一片金赤之色,在那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善。”许恒微微点了点头,将玉佩挂到腰间,忽觉自己如今卖相,似与以往的风格渐行渐远了。
但他并非着相之人,无论华丽还是素净,终究不过表象而已,因此只是微微一笑,便从亭间行步出来,忖道:“看来是时候离去了。”
他到松涛岛来,只为恢复法力、修养身神,遇见戴向飞,那是意外之缘。
经过一日一夜的打坐,他的状态就已恢复全盛,只是为了祭炼法器,才又多逗留了一天,如今确该再次动身了。
许恒目光一扫,望见山径之上有道人影,却只微微一动唇齿,旋即便把衣摆已甩,身形消失在了此间。
青石阶上,戴向飞正往此处而来,忽闻声传一线入耳,不由怔了一怔,抬目望去,却见天中骤然绽开一道焰光,忽忽一闪之间,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
东海海眼,深不见底,倾尽天下之水也无法将其填满,乃是传说之中,大千水流的最终汇集之处,甚至天上银河都要汇流而来。
当然,这是传说,而在道书之中,却是如此记载。
东海海眼乃是此世的‘至低之处’,这个‘低’指的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高低’,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意指,许恒将之理解为‘空间上的位置’。
道书中也说到,一切虚空浮沉之物,最终都会坠入东海海眼,包括一些残缺,甚至走向了毁灭的小天。
这也是为什么,太上宫覆灭以后便有人认为,那些周游虚空这些仙阙,都会坠入东海海眼,因为没了大法力以维系,坠往‘至低之处’只是迟早的事。
……
离开了松涛岛,许恒便一路疾行,数日之间飞云掣电,已是遁过海天茫茫。
这日,他忽听闻有那哗哗倾流之声,被他耳识捕捉而来,心中顿时微微一动,纵起剑遁破开大气,闪烁之间穿云而出,便见云蒸气涌,水烟霏微——
似真倾天之水,源源汇集而至,轰隆隆着那无底之洞泄流下去,不知究竟去往何处。
东海大壑,其下无底,九洲四海之水,天外霄汉之流,莫不注之!果然不是虚言。
更为奇特的是,这东海海眼,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观此泄流之势,纵使天下水流再为浩瀚,早晚都会流尽,但是实际之上,却是无增无减,仿佛能够直到永恒。
如此瑰丽景象,实在尽显天地造化之奇。
许恒面上不禁露出赞叹,目光扫视而去,忽然微微一定。
只见那无底空洞之中,骤然生出绚烂光华,有数十座仙阙起起浮浮,云兴霞蔚,气象万千,似乎随时都会冲出海眼,重现天光。
“这就是太上宫采集先天五行之精的仙阙?”许恒目光一瞬,便数定有四十六座,看来在这不到一年之间,果然又有一座仙阙现世。
而据他所知,从第一座仙阙现世开始,至今也还不到一十八年。
“如此看来,确已快了。”他正思忖之时,耳廓忽地一动,还没抬起首来,便闻轰隆一声大响,直似瓦釜雷鸣,竟是压下倾天水声,震得行云开散!
许恒抬首望去,便见遥遥海面之上,有一艘铁铸似的大舟,竟被斩成了两段一般,斜斜倒在海面之中。
“浑海横星舟?”许恒眉目微微一动。
对于早有人赶在他前,来到东海海眼,许恒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也正如玄心真人所说,仙阙出世异象维持如此之久,急不可耐、或者甚有闲心的,也是大有人在。
他在到来之时,余光便已留意到了,左近海界、空中,并没少了修行人的影踪,他施展剑遁洞穿大气而至,也没少引起了外人注意。
或许是因‘剑修’二字在修行界中,贯来与杀气腾腾有些挂钩,有些悬于空中、浮于海上的法器,都隐隐离他远了些许。
许恒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不过他有些意外的是,在这地界竟还有乱星盟的踪影?
不,也未必就是乱星盟……许恒忽然想起,自己手中便有一艘横星浑海舟,心中不由一动。
他将袖一甩,身化焰虹疾驰而去,顷刻到了近处朝下一望,便见那艘被斩成了两段的横星浑海舟,已经开始沉入海面,甚至隐隐被洋流拖拽着,朝着海眼方向漂去。
而在海面之上,有两名男子、一位坤道垂手而立,眉目之间皆沉似水,发觉有人剑遁破空而来,顿时便有怒意勃发,齐齐朝上望了过来,那名坤道甚至已经将手摸到背负着的木剑之上。
但是为首之人见到许恒,面上却是显出些许愕然:“许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