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有个有趣的现象。
    当你处于一群人畜无害的学生里时，拥有年轻的容貌，自然而然也会被当做学生。
    但是当你佩戴助教徽章，和另外两个确凿无疑的助教站在一起时。
    就算容貌年轻，不认识你的学生，也不会往同龄人的方向猜想。
    尤其是契约眷灵的签订，弥补掉个人气息里最大的漏洞。
    学生们只会猜他是怎么保养的，是不是吃了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或者权能会不会和修饰面容有关——毕竟确实存在「化妆师」这样的职权。
    夜寒君成功被大多数的学生忽视了。
    個别观察力敏锐的学员，确实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别的东西。
    但当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上位者的淡漠时，这些学员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探究。
    最大的例外，还得是苏梅。
    这个骑乘粉红鸵鸟在大街上失控的女孩，夜寒君自然留有印象。
    随身携带灵布卷轴，一有收获就记录下来。
    这种优良习惯的养成，一定会帮助她在御灵之路越走越远。
    “没想到她对金属鉴别也感兴趣……”
    心里划过这样的念头，夜寒君想想也合理。
    只要往战斗型眷主发展，免不了外出狩猎。
    狩猎又不仅仅是狩猎野生眷灵，挖矿、采药、捕鱼、寻宝……都是衍生收获的一部分。
    多了解金属相关的知识，遇到有价值的砂矿标记定位，说不定就是暴富的契机。
    再不济，购买护具和武器，简单鉴别材质，也不至于被黑心商人反复坑钱。
    “哇，这些五颜六色的也是金属吗？”
    “笨蛋，那是原生矿石，还没有冶炼提纯呢！”
    进入初炼工坊第一层。
    类似潘玲儿这样的老生，对于这里的布局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自然再熟悉不过。
    但第一次来的新人眷主，踱步在各个展柜之间，盯着里面的展示之物，大多表现出惊奇。
    随处可见的橘黄色顶灯，垂落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晶莹剔透的展柜内部，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矿石，仿若镀着一层荧辉。
    赤红如火，掺杂少量灰色砂石的，那是赤铁原矿。
    此类金属先天温热，导火能力极强，最适合作为火属性护具的基底材料。
    幽蓝如水，镶嵌大量白色结晶异物的，那是蓝铜原矿。
    这种金属不需要提炼，硬度太低，实用性较差。
    但水属性的蛮兽可以用它磨牙，碾碎的粉末直接吞下去，反而对体质成长有一点点的裨益。
    粉砂、绿石、白锡、松花铁、无色汞、秘锌、黑银……
    光是用来展示的金属原矿，徘徊一圈竟然超过五百种！
    “妈耶，眼都花了。”
    “颜色不一样也就算了，这一堆黑不溜秋的原矿，居然分门别类有十几个名字？”
    陈广涛就差把眼珠子贴在玻璃上了，一个劲猛瞅，末了悻悻而归道：
    “到底哪里不一样啊？花纹？大小？重量？这也太难辨认了吧！”
    “看来我以后只能老老实实打怪了，学来学去也长不出脑子，还不如一根筋莽到底……”
    “安静！”丹穆尔扫了他一眼，“接下来我宣布上课的方式。”
    “鉴于今天一共有三位助教代课，人手充沛，我们分组学习。”
    “当然，对重复内容不感兴趣，想要自己钻研的，也可以自由参观。”
    “凭借你们的学员徽章，每次可以从展柜里取出一块原矿石。”
    “你可以拿在手上观察，也可以通过那边的微视仪器实验摸索，一定的损耗没有关系，只需要在结束前放回原来的位置就没有问题。”
    “是，丹师！”
    一半以上的学生稀稀落落回应。
    “等等——”
    一个背上趴着一只三星瓢虫、职权疑似f级「养虫人」的女学员，犹豫再三，怯生生问道：
    “丹师、司师，我们都认识。”
    “这第三位助教到底是谁呀？要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呗，不然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话一出，像是提前串联好似的，立即有好几个女生附和。
    自从注意到夜寒君的存在后，她们不敢当着面询问，却不时交头接耳偷偷打量的小动作，想不注意都有点困难。
    一言难尽的是。
    这一次被关注的点，不是虚弱，不是黑发黑瞳。
    纯纯是几个女生一直在乱猜，他到底用了什么护肤产品，竟然能呈现出如此光滑白净没有褶皱的脸蛋。
    要是属于某些偏方、价格不那么昂贵的话，指不定夜寒君弯道超车，立即能成为她们心目中闪闪发光的“养生大师”。
    “咦，你们不提我都忘了。”
    “这位助教确实陌生，从来没见过诶。”
    嗓门巨粗的拓跋汉勾起兴趣，一边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一边瓮声瓮气奇怪道：
    “不过——有点奇怪。”
    “我怎么感觉他生病了，气色偏差，体质偏虚，气息也不是很有压迫力的样子……”
    “嘘，伱要死啊！”另一个男生用肘部撞了撞他，压低声音道：
    “能和丹师、司师一同得到屠师的认可，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花架子。”
    “你还别是妄自揣测了，就你这半吊子的「灵魂画手」，还有你那双抽象派的眼睛，看人从来没准过。”
    “与其丢人现眼，不如赶紧闭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罪助教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是，听学长的。”
    拓跋汉傻呵呵一笑，似乎发自内心认同这段话。
    继而保持沉默，摆出一副我要认真学习的态度，两只大眼睛里炯炯有神。
    “咳。”司空威听不下去了，赶紧咳了一声，主动介绍道：
    “这是新来的寒助教，博学多才。”
    “他在金属鉴别上颇有建树，有一定基础的老生可以听他讲课，想来会有不错的收获。”
    “哦？真的吗？”潘铃儿本来默不作声，独自逗弄怀里的月亮猫。
    听到这句话，她忽然抬起头来，死鱼一般的眼睛里泛出一缕微光，像是提起几分兴趣的样子。
    司空威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他的目光落在夜寒君的身上，似乎想询问他的打算。
    对于寒君的知识储备，他不是特别担心。
    顾虑重重的点，还是寒君年龄所对应的身份。
    20岁的助教。
    第1位阶，这两天才刚刚契约眷灵。
    这几个标签才是最大的争议点。
    一旦在学生群体里引爆，八卦之火极有可能呈现燎原的趋势，最近几个月内的娱乐大瓜，说不定就被他一个人承包了。
    “分组教学是吧？”
    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夜寒君耸了耸肩，一把扯下帽檐。
    车厢里商议的时候，他其实更倾向于丹穆尔主教，他和司空威作为副手浑水摸鱼。
    倒不是真的想偷懒。
    他掌握的知识体系太过于庞大，牵扯到方方面面。
    第一次上课，夜寒君想大致观察一下，学生普遍的认知停留在哪个层级。
    另外，丹、司二人的知识储备，又达到了哪个层级。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夜寒君既要讲出不一样的地方，以此证明自己的实力，然后得到学生和两个助教的共同认可。
    也要保持人设，不能无所顾虑的深入，避免成为显眼包之王。
    金属鉴别，终究和江永年罗列的偏科题目不一样。
    万一说出太劲爆、太超前的内容，具有颠覆性的实用价值，过两天连屠隆都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学生，再过两天明星导师、副院长一个不差慕名而来。
    在没有硬实力傍身的时候，这种强行架在刀口上的体验，暗藏的风险难以估量。
    可惜……
    丹穆尔和司空威不完全同意他的方案。
    他们对于夜寒君十分好奇，不想让他藏拙，想让他再露一手。
    比如说，三个人分别讲课，到底谁的内容更受学生欢迎？
    见四十几双目光聚拢在自己的身上，夜寒君不慌不忙，淡定提出自己的要求道：
    “首先，我是最新应聘的助教，刚刚入职，不太熟悉标准的教学模式，也不准备适应标准的教学模式。”
    “其次，与教学无关的内容不要问我，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回答。”
    “愿意尊重以上两点的，过来听课。”
    ……
    初炼工坊，气氛有些寂静。
    率先开口、对其“养颜秘方”十分好奇的卢婷，娇嫩的脸蛋上露出错愕之色。
    “很有个性的助教呢。”
    潘玲儿将不听话的头发绕到耳后，眼睛似乎睁大了一点。
    “我决定了，我要听你讲课！”
    “嗨嗨嗨，带个我~~~”
    胸口挂着一大串兽牙项链的朴辰龙，双手抱臂。
    七彩的油漆随意涂抹在皮肤上，像是刚刚踏入城市的猎户，桀骜不驯道：
    “我就喜欢有脾气的导师。”
    “这样的人，不是真才实学，就是装腔作势。”
    “在没有确认能力之前，我暂时倾向于前者……寒师，我说话比较直白，带我一个没有问题吧？”
    “嗓门小一点。”夜寒君瞥了他一眼，“另外，看好你的吨吨猪，它离你的距离有些远了。”
    余光的尽头，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粉嫩肥猪，正欢快地摇着尾巴，混在人群里哼哼乱窜，心情尤为得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