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试炼，井然有序进行着。
    助教和导师，也都按照划分的区域巡视，恪守着自己的职责。
    “吼……”
    黑石山，山脚密林。
    双角豹叼着一头硕大的兔子，爬上树干，低着脑袋啃食起来。
    它的吃相还算优雅，先是用尖锐的獠牙撕开兔子的毛发，然后叼出里面的肠子，一口一口咀嚼吞咽。
    等到吃完内脏，双角豹开始享用美味的兔脑。
    长长的耳朵一扯就烂，坚硬的头骨一咬就碎，等到红色的血浆混合着灰色的脑髓，一骨碌进入肚中，双角豹发出满意的轻哼声，优雅地舔舐自己的锐爪。
    蹲立在一旁的田赛，身着一套迷彩服饰，摸了摸双角豹的脑袋，默默啃食手中的虫干。
    他的额头有一道伤疤，这是年轻时争强好胜，与敌人厮杀后留下的印记。
    当然，最终是他活了下来。
    就是因为这场战斗，他的「猎人」职权积累足够的经验值，顺利越过了第1位阶的屏障，晋升第2位阶。
    “吼……”
    舔舐完爪子，双角豹昂首站立在数十米高的枝桠上，向着地面俯瞰。
    目之所及，除了兔子滴落的鲜血有些刺目，数百米内，难以看到任何一个大于巴掌的活物。
    这里……已经是它的领土！
    范围内最强的兽王，也就是刚才那只霞照虚引的多耳兔，连皮带肉的进了它的嘴里。
    而这一切，无声无息，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
    “再忍忍吧，还有一天半，教学指标就结束了。”
    一人独处之时，田赛的面部表情并不冷酷。
    看向双角豹的目光里，有兄弟一般的义气，也有淡淡的温情。
    他挠了挠双角豹的下巴，后者舒服地眯起眼，颇为享受。
    “我知道，这里的猎物普遍都是泥塑之胎，位阶太低，你根本提不起战斗的兴趣。”
    “等到回去交接完任务，我们休整一下，马上就能换个刺激点的地方，真正意义上享受狩猎的乐趣……”
    田赛喃喃着，嘴角向着耳根咧开，极为期待道：
    “用不了多久，你应该就能突破到霞照大成了。”
    “到时候，我们不见得弱于吴冲……”
    “继续推算，三到五年之内，我应该就能拿下正式导师的职位……”
    “吼……”
    双角豹亲昵地蹭着主人的手掌。
    忽然，它的神色警觉起来，压低背脊，向着侧身的方向低吼。
    “嗯？”
    田赛一瞬间清空杂念。
    他的职责是看守黑石山的边界线，防止有特别强大的眷灵，从另一侧的黑暗森林闯入试炼之地。
    六日的徘徊、偶尔的战斗，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这个时候，黑石山山脚下，有一小块区域……突然起雾了？
    凭借被动权能「野性直觉」，还有这么多年的生存经验，田赛如芒刺背，隐隐有一种危机感。
    他坐上双角豹的背脊，第一时间往那个方向探查。
    然后他发现，朦胧的白色雾气……似乎在移动？！
    戒备状态，田赛骑乘双角豹，向着更高的枝桠移动。
    他想找到制高点，从更高的位置，观察起雾的原因。
    但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有一抹血红色的光芒，从雾霭中攒射出来，还未落于近前，便有淡淡的血腥气扑入鼻腔。
    “阿豹！”
    一声嘶吼，双角豹横跳躲避。
    借助惊人的弹跳力，它飞跃五十米的距离，轻巧地落在另一棵树上。
    “唰——”
    正当田赛想要辨别血光的真身，血光瞬间转向，速度暴涨一截。
    它的颜色变得更红更艳，以摧枯拉朽的冲势，奔赴到田赛身前五米的距离。
    然后，一只血红色的大手伸了出来，一把握住田赛的脖颈，用力一折。
    “咔嚓！！”
    凝重而警觉的目光，尚且充斥着双眼。
    田赛忽然感觉，自己被潮水包住了。
    千钧重的大浪，向着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他想挣扎，但是肢体难以发力，他想呼喊，但是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就像暴风骤雨下，海面上的一叶孤舟，那种孤独，那种无助，随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一点一点沉入灵魂深处。
    田赛……死！
    主人瞬死，作为契约之兽，反噬之力几乎同时抵达身上。
    双角豹双目淌血，下一秒就要仰天怒吼，陷入极致的发狂状态。
    “咔擦！”
    血手像是随手丢掉一件垃圾似的，抛弃田赛的尸骸，任由他向着地面坠落。
    随着光芒一闪，在双角豹叫出声之前，空闲下来的血手，瞬间又攥住了双角豹的喉咙。
    同样的咔擦声，更响更清脆一些。
    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口中狂喷血浆的双角豹，跟着坠落于地。
    那双淌血的眸子，愤怒绝望之色尽数褪去。
    而那矫健修长的兽躯，在心脏停止之后，也慢慢变得冰冷下来。
    “呼……”
    风，轻轻吹着。
    仿佛无事发生，这片森林，还是如往日一般静谧祥和。
    “嘿嘿，老大就是老大，一出手就是绝杀。”
    白雾渐渐散去，三个借助黑袍掩盖身形、同时佩戴不同颜色面具的人类，不急不缓走出。
    其中一个佩戴黑色骸骨面具的黑袍男子，径直踩住双角豹的脑袋，用最为戏谑的声音，嬉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成长到霞照小成，几息之间毙命，真是凄惨呀。”
    “要是能把它拖走就好了，埋在我家藤藤的土里，怎么也得是优质的肥料吧？”
    “可惜可惜，爷今天有事，就只能便宜四周的野兽，让它们享用一下大餐了……”
    “鬼牙、鬼猎、鬼鞭，你们可清楚这次的任务？”
    寒风般刺骨的声音，骤然响起。
    血光降落于地，散去包裹在外面的光芒，方才让人看清，那是一只翼展两米的禽鸟。
    它长得太瘆人了，像是把野兽流淌下来的鲜血，一个劲淋在了它的身上，全身都是血红色的羽毛。
    随着翅膀的颤动，羽毛犹如液体一般流动，有的还会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摊血浆，缓慢而有力地往地下渗透。
    “桀桀桀……”
    狰狞的血鸟发出怪异的笑声，一个同样身穿黑袍、但是佩戴血骨面具的男子，撕掉和血鸟之间半凝固的血膜，从趴卧的状态落于地面。
    “鬼手老大，放心吧，有伱的情报，这次的任务不会有任何意外！”
    佩戴白骨面具的黑袍，谄媚笑了笑，确信无疑道。
    “记住，我要活的。”
    血面黑袍冷漠无情，再次强调道：
    “只有活的，才有价值。”
    “一旦抓住，不用管我，你们从侧面的沼泽离场，然后在老地方汇合。”
    “是，鬼手老大！”
    白面黑袍、黑面黑袍、灰面黑袍，均是恭敬应答。
    “另外——”血面黑袍顿了顿，“有另外一位‘新客人’，和我签订了雇佣协议。”
    “啊？”灰面黑袍不解道：“老大，你一次不是只接一位客人吗？这么多年，终于要改规矩了？”
    “不。”
    血面瞥了一眼灰面，毫无波澜道：
    “我的情报，有一部分就是他提供的。”
    “当然，更妙的地方，他想要的东西和这次任务并不冲突，完全能够一起实现，自然而然，我也就答应了他。”
    “报、报酬多嘛？”
    白面黑袍搓了搓手，贪婪道：
    “老大，你知道的，我做这行就是为了钱。”
    “钱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有了它就有了一切……”
    白面黑袍话还没说完。
    血面黑袍淡淡道：
    “报酬，大概是第一个任务的十分之一。”
    “难度……几乎为零。”
    “如此，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
    白面嘿嘿笑了起来。
    若不是担心发出太大的声音，影响到任务的进度，说什么也要仰天狂笑几声，以此发泄心中的酣畅情绪。
    “这是ta的情报，也有相对应的简笔画像，看一眼，焚毁。”
    血面黑袍递出来三只拇指大小的卷轴，灰面、白面、黑面，伸手接过，进而往里面注入一丝灵魂之力。
    “诶？老大，怎么又是一个指明要活下来的猎物啊？”
    黑面黑袍错愕，摇晃着脑袋，愁苦万分道：
    “做我们这行的，向来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今天要抓两个活物……麻烦死咯！”
    “嘿嘿，毕竟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白面黑袍嬉笑着，“你要是不过瘾，其他的，不都可以随便杀嘛？”
    “说得也是。”黑面黑袍呼出一口气，转而狞笑着问道：“老大，什么时候行动？”
    “不急。”血面黑袍凝视着手指上的鲜血，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冷酷道：
    “先去南面，把那个会放牧的丫头引过来。”
    “这场游戏，还得靠她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