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黑暗的那人，分明是一个女子。
    她的容貌夜寒君看不真切，惟独能瞥见风姿绰约的身影，好似站在雾中，朦胧披身，无尽神秘。
    夜霓裳！
    绝对是夜霓裳！
    数十米的距离，这股与黑暗相融的气息，无论再怎么升华转变，本质的源头，属于「冥夜之主」的权能波动——夜寒君不可能认错！
    “你……”
    “……是谁？”
    手握一截黑色断刃的女子，始终贯彻的冷漠之色，忽然出现一丝破绽。
    就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融化了她的一角面纱。
    短短三个字，顿了又顿。
    梦中的呓语，不过如此。
    “冥灯夜氏，第72代少皇。”
    映照在耀眼火光下的夜寒君，目光灼灼，嘴角微微勾起。
    “不可能！”
    夜霓裳泛起波澜的眸光，一变再变。
    这一次，杀意近乎化作实质，悬于半空，犹如即将见血的铡刀，轰然向下斩落。
    “嘭！”
    夜寒君侧身闪躲，同时，背后的烈欣欣召唤火龙，再度逼退奇诡无比的黑色断刃。
    “冥夜之主，被动权能，冥夜盛装……”
    “主动权能，冥夜圣恩……”
    “法相天地，无垠冥夜……”
    “霓裳姐，这里碰头确实意外，但能不能别自相残杀，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夜寒君抽身爆退，电光火石之间，他抓住一绺被割断的头发，面露一丝无奈。
    “已死之人……怎会死而复生？”
    夜霓裳没有追击，忽然从黑暗中走出，不再掩藏自己的身形。
    一瞬间，八片巨大的黑色羽翼，犹如堕落天使张开的翅膀，极度华丽，极度震撼。
    “哗啦啦！”
    夜寒君没看到眼熟的契约眷灵，譬如黑凰鸟、黑龙龟、黑洞人马，一个也没有。
    但他瞧见夜霓裳的右眼，眼眶撕裂，中央处正常的血肉眼珠消失不见，有一个圆滚滚的生命体，鸠占鹊巢。
    它的内部呈现放射状的黑斑，随着夜霓裳脱离黑暗之后，黑斑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整个球体都被黑色填充，再无一丝空隙。
    “嗤嗤嗤！！”
    空间内的暗元素彻底沸腾，夜寒君的脚下，属于他个人的影子，突然活了过来，蠕动着变作鬼怪，想要与主人分道扬镳。
    “暗精灵之眼……兵兽？”
    “好诡异的造型，居然与人体融合，与一系列的感知器官相互结合……”
    “甚至，它还有一丝极度微弱的神性，血脉的源头，恐有不小的讲究……”
    夜寒君惊叹，喃喃道：
    “霓裳姐，看来你这些年也有奇遇。”
    “没感觉错的话，你好像还差一点点，就能晋升圣人。”
    “这般成长速度，放眼族谱，十几万年以来，能够比肩者寥寥无几……”
    “你真的是那个人？”
    夜霓裳的左眼涌现一抹茫然，无缺的容颜上，冷霜融化。
    无论是职权的情报，还是第四头契约眷灵，都是一等一的私人隐秘。
    此人洞如观火，非知根知底之人，如何能做到？
    “冥灯之劫，红尘入侵，云海联袂。”
    “那一人，应当死在天劫之下，以自身血肉，埋葬小丑之皇……”
    夜霓裳呢喃自语，手中的断刃，却是再也没有挥落。
    夜寒君自知辩解无力，索性召唤契约眷灵。
    当小不点瓜瓜站在他的肩膀上时，夜霓裳沉默了，不断晃动的眸光，好似有狂澜在里面掀起。
    “你活了下来，横渡天劫，开辟古今之奇迹？”
    “这可真是……迄今为止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此事稍后再议。”
    夜寒君摇头，他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来一场彻夜畅谈。
    “霓裳姐，我们快去救夜莫愁，迟则生变。”
    “好！”
    夜霓裳属于典型的人狠话不多，能够搅动她的情绪、破坏她的心境，本就艰难。
    经历短暂的失神后，她恢复冷静，背负的八片羽翼轻轻一闪，身先士卒，直往光源处冲刺。
    “唰！”
    夜寒君回收瓜瓜，紧紧追赶。
    地牢内部的空间极大，初入时有浓郁的血腥味，仔细审视，却又找不到任何一滴鲜血。
    一定有许许多多的生灵，曾经惨死在这里，然后被抹去了痕迹。
    角角落落中积累的怨气、阴气，肉眼虽然捕捉不到，源自权能的本能，已经深受触动。
    “哗！”
    前方宛如白昼，越是接近，越是灿亮。
    极速飞行的夜霓裳，身影越发清晰，对应的，对于暗元素的掌控力度，竟然飞速下滑。
    猫女提到过，为了保证冥灯余孽无法逃脱，骇熊氏精心设计过机关。
    地牢深处所动用的光明封印，专门用来克制夜氏的传承职权。
    衔接的冰冻封印，用来冻结夜莫愁的生命与感知，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远远的，夜寒君看到了那块巨大的冰块。
    它的外形像是一簇竖立的冰晶棱柱，在光芒的照耀下正在闪闪发亮。
    然而，夜寒君、夜霓裳二人，几乎同时色变。
    他们不约而同的加速，冲刺到冰柱之前。
    刹停之时，一个眉宇间散布寒霜，体内腾起无尽的黑雾。
    另一个衣袍猎猎，身外有十狱扩张，前所未有的杀伐之心，如同死神拔出手中的刀鞘。
    “好一个骇熊氏……好一个骇熊氏……”
    “此生不诛此族，我夜霓裳——无颜称以夜姓！”
    话落，夜霓裳猛地挥舞手中的断刃。
    哧的一声，刃尖砸中冰块，其上蔓延一道裂纹。
    夜霓裳不管不顾，斩出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断刃的刃口坑坑洼洼，硕大的冰块终于四分五裂。
    “啪嗒！啪嗒！啪嗒！……”
    一具又一具赤裸的尸体，随着冰渣掉落在地上。
    夜寒君前行数步，忽而蹲下身子，全部的感知力，尽数往掌心集中。
    然而，当他把手掌放在那具男性尸体的腹部，转而在胸腔、头颅之间游荡时，仅有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终究破裂。
    夜莫愁……死了！
    源自「十殿阎王」和「先驱教主」的共生权能「超灵性」，本就对于死亡、痛苦、绝望、憎恨之类的负面情绪，以及地狱、幽冥之类的眷灵，富有超强的洞察力。
    从接近的那一刻，夜寒君根本没有探查到一丝鲜活的生命波动。
    他可以用“冰冻阵法特殊”这样的话语，暂时的蒙蔽自己。
    但当冰冻破裂，尸骸跌落之时，遗体之苍白，面容之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夜莫愁已死！
    “骇熊氏……对外的消息是假的？”
    “还是说……我们终究来晚了，夜莫愁不堪折磨，自我了断生命？”
    夜寒君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举目四望，满地的冰渣之中，耀世之胎的白鸟魔、药魔、裂变蛇魔……不正是夜莫愁的契约眷灵吗？
    它们的体型远比过去庞大，但它们都死了，肉体破破烂烂，灵魂空空荡荡，没有一丁点复生的可能。
    “这是夜四？”
    “他的确以守护者的身份，跟随夜莫愁离开冥灯。”
    “一千多年，破而后立，好不容易成就圣人果位。”
    <divclass="contentadv">“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凋零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又是何等的屈辱……”
    夜霓裳与夜寒君一道，整理冰冻之尸。
    他们将人类的尸体与眷灵的尸体，分开排列，进而确认，夜莫愁很可能是被一网打尽的。
    他和他身边的守护者，全都被抓了起来，死亡之前，遭受过无穷无尽的刑罚，尸骸惨不忍睹。
    “也许，骇熊氏就是想让夜莫愁死亡。”
    “死掉的‘冥灯余孽’，同样是最好的礼物，赠予神女，换取同盟……”
    夜霓裳轻语，一边将尸骸们一具具收进戒指中，小心储存。
    等到起身时，轻柔之色荡然无存，她看着满目的疮痍，冷漠如山道：
    “寒君，你那边还有多少战斗单位？”
    “不多，但屠戮一两尊圣王……如汤沃雪！”
    夜寒君扭了扭脖子，活动着手腕、脚腕，声音同样冰冷。
    他明白夜霓裳想要做什么，而那——也正是他想干的事情！
    “一人之力，屠不了骇熊氏，只能取巧营救……”
    “耐心等候机会，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夜霓裳平摊双手，左右手中，倏地有幽影聚拢成型。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微，言语的肃杀之意，排山倒海般剧烈：
    “我族的封皇者，不是不能死于意外，不是不能死于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