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野安静的站在旁侧，看着慧明法师挥手间，一道符印便迅速放大。
    也是在它点亮这片空间的时候，裴道野才发现面前充斥着灰雾，纷纷扬扬，似流云一般稍纵即逝……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慧明法师起阵之后，这些灰雾汇拢在一起，迅速分化成十二团幽火，窜到四面八方。
    裴道野这才注意到百米范围内，有十二座法坛升起，犹如夜幕下的十二尊神灵。
    只是这十二座有些破损，似乎在久远的年代就已经遭受过重大破坏。
    但似乎并不影响接下来慧明法师要做的事。
    一尺多高的血坛上，无数黑毛不断从地底涌现，形成长如巨蛇般的轮廓，在法坛上空游动。
    那巨蛇敞开满是黑毛的腹部，诞生出了一截截犹如巨蟒的躯体。
    这些躯体破体而出，蠕动在半空中连成一体，转瞬一头黑色的大蟒出现！
    “它名为诡蛟，许多年前就被镇压在这里。诡物以罗刹为分界线，罗刹以下不值一提，罗刹以上便拥有灭世的能力……这头诡蛟便在罗刹之上。”
    慧明法师不忘介绍。
    裴道野多了几分好奇：“师父，那之前出现的那个蜡烛诡是什么等级？”
    “罗刹之上，而且它没有受伤之前……级别比我容纳的诡物还要高。”慧明法师有几分忌惮之意。
    裴道野一愣。
    慧明法师看着他，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那诡物并不简单，背后还有更高级的存在，你要是选择她……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端局果然难打……裴道野欷歔间看向慧明法师手中结出的法印。
    “请回关圣大帝君！”
    慧明法师的手印无比繁琐，但效果惊人。
    几乎刹那，就已经将周游浮现的赤光汇拢在了一起。
    源源不断的将裴道野和诡蛟二者之间的联系进行深度绑定。
    距离慧明法师最近的法坛上，那从巨蛇腹部漂浮下来的血珠，化作一双猩红的双眸，自此被法印包裹住……
    裴道野看的入神。
    这种手段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原来符道还可以如此？
    他有些迫切。
    就算此刻是以卓无双的身份进入，无法进行结算，但至少所修行的法门是实打实的。
    他对于接下来回山之后的修行充满了期待。
    “如此，我这把应该不算是逆风局了吧？”
    也就在这时。
    这头诡蛟周身盘绕着聚散不休的黑气，遍是凶厉之色的双眸盯住了他。
    没等裴道野反应过来。
    其血盆大口猛然怒张，照着他的脖颈咬了下来！
    “特么！”
    也没人告诉他系诡是这样系的！
    好歹给点反应的时间啊！
    脑海里刚刚闪过一个念头，匕首似的两根利牙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脖颈！
    在那种冰冷又凶厉的气息开始顺着尖牙注入裴道野体内，迅速蔓延的时候。
    裴道野察觉到自己体内的一股股鲜血也从脖颈上的伤口被吸摄了去！
    寒意包裹裴道野周身。
    体内的鲜血开始沸腾。
    明明感知到了一股寒意，可体内却好似火山爆发一样。
    他身上也开始凝结出一叠叠铠甲一般的蛇鳞！
    “我不是人了！”
    裴道野内心感到一种怪异。
    好端端的修行者，结果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过……
    这位慧明法师也说了，在这个世界，遍地都是诡，要么被吞噬，要么吞噬对方。
    这种歇斯底里的手段却也让裴道野多出了许多念头。
    他不愿意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刚好……
    他的阴尸之道也算小有所获，若是改改，说不定可以创造出独属于他的御诡之道。
    “好好感受，我已助你系诡，御诡的目的是得到它们的力量，全方位提升我们自己……”
    慧明法师的声音传来。
    裴道野安心感受。
    大量暴戾的念头生出。
    他双眸一下子变得血红起来，面部的肌肉开始抖动，上面的血管甚至都可以清晰可见。
    慧明法师也变得有些紧张。
    诡蛟的等级很高，和他的虎魔不相上下，而他当年拿下虎魔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就当他准备介入的时候。
    忽然间从裴道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暴戾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瞬间整个人都变得平和了起来。
    “这小子……”
    慧明法师一愣。
    这就是天生福缘自带者的力量吗？
    他对此一无所知。
    但此刻深感震撼。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裴道野能够这么快镇压这股暴戾的情绪，实际上是因为混元劲和至尊劲。
    若非如此，他肯定还要再难受一会。
    “感觉如何？”
    慧明法师已经掩去内心的震惊。
    裴道野略作思索：“感觉好像体内多出了一股力量。”
    “这便是诡的力量，诡蛟带给你的能力，会体现在防御、力量以及速度上。”慧明法师挥挥手。
    悬浮在半空中的法坛都被他收了起来。
    提点了几句之后，他带着裴道野返回山门。
    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
    慧明法师展现出来的力量也无疑证明他的强大，凡是所遇见的诡物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立刻斩杀这些诡物，而是将它们打的奄奄一息之后，教会裴道野催动诡蛟吞杀这些诡物。
    “诡物的等级还是可以继续升级的，这需要大量诡物作为养料，不过这个过程切忌不可过于频繁，否则很容易激发你体内的诡蛟提前复苏。”
    “……”
    那你还让我吞噬这么多的诡物？
    裴道野人都傻了。
    不过好在慧明法师也没有继续带他斩杀诡物，这一趟七日之旅也随着裴道野抵达山门告一段落。
    夕阳下，群山像是被覆上一层金光，一座座大殿傍山而建。
    每一座建筑外墙都涂刷着土黄色的漆，红色的经幔垂下……入眼看去，犹如白玉。
    慧明法师同裴道野站在山脚下，遥望前方的建筑群落，这位在外镇守多年的法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走，带你上山去，到了山内，还要进行批命，才算是彻底入了山门。”
    “是，师父。”
    裴道野却又低声来了一句：“山里怎么感受不到诡韵？”
    他本以为山内的强者众多，到时候这地方肯定诡韵滔天，结果却一片祥和。“山内本身就有镇压诡韵的道器，虽然不经常启用，但多少也能压制大家体内的诡物……越靠近山巅，效果越是明显，所以今后你要想办法往上走，只有往上走才能掌握活着的权力。”
    慧明法师看着山峰，眼神微冷。
    当先跨上石阶。
    “修行一道，向来靠争，进了山门，不要想着去当老好人，该你的要学会守住，老好人唯有死路一条……”
    “弟子明白。”
    裴道野收拾心情，跟上了慧明法师的脚步。
    两道身影行走在漫漫石阶。
    最终抵达了圣陀寺的山门。
    山门前的武僧看到慧明法师后明显一愣，急忙行礼，随即将二人请进了寺内。
    通过这两个看守武僧的反应，可以看出慧明法师在圣陀寺应有一定地位。
    至少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角色。
    裴道野心中稍定。
    此刻湛蓝的天空接连着群山的雪顶，伏延而下，铺陈成浩荡寥廓的高原美景。
    裴道野只是扫了眼，原野上的土丘石林耸立，犹如护卫一般，他绝不会怀疑这种错觉……想来真要到了某种时刻，这些土丘就会变成岩石巨人。
    更远处。
    一座座碉堡似的石砌碉房便倚石山而立。
    而垂下的那些黑色、白色混合红色的经幔上面，更是有用金漆勾勒出一个个似蛇般蜿蜒的文字。
    仅仅只是看着这些文字，裴道野便有一种目眩感，内心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是更为期待接下来的体验。
    只希望卓无双的生死危机不要这么快就到。
    过了大门。
    这堵石墙横在此处，将石墙内外隔断成两个世界。
    更准确说，跨入圣陀寺内的那一瞬间，裴道野就已经感受到诡蛟像是瞬间陷入“冬眠”状态一般。
    他有心想要询问，但此刻看到慧明法师冷漠的样子也就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哐当！
    这时，身后的两个武僧合力再次把两扇巨门关上，巨门碰撞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
    也是让裴道野回过神来。
    他刚想扭头看去，身前就传来了声音。
    “我先带你去戒律院录入法号，随后会有人领你去批命，届时，你就按着他们的指引做事就是，若是旁人问起你的诡物，只说是我安排的即可，其他的不必多说。”
    站在一座经院的门口，慧明法师指着经院上方石壁篆刻的三个文字，对裴道野告诫了一句。
    裴道野称是，随后看向那三个字。
    蜿蜒如蛇爬行。
    他虽是不懂，但大概猜得出来，想来是“戒律院”三个字。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进戒律院中。
    途中能看到许多戴着鸡冠帽的僧人。
    多是穿着暗黄僧袍。
    这些人一见到慧明大步走来，都有些错愕，赶忙纷纷停在路边行礼。
    裴道野听得真切，这些人对他这位便宜师傅的称呼都是‘戒律师叔’。
    很难不让人猜测，这个称呼前面的‘戒律’二字，应该就是慧明在圣陀寺中的职务。
    何为戒律——
    便是行赏善罚否之事。
    从眼前这些黄袍僧人露出的那种又敬又惧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出来慧明和戒律寺之间的关系。
    此刻圣陀寺里来回行走的僧人不算多。
    裴道野暗中细数了下，大概十个人里面就有七八个穿着黄色僧袍的僧人。
    偶尔会碰见一两个外披红色大褂，内穿黄色僧袍，头顶鸡冠帽上的僧人。
    他们的打扮就显得尊贵。
    裴道野特别注意到他们的鸡冠帽上有珠串坠下，颈间更是悬挂一串鸡油色菩提……自带一种神圣光芒。
    他们出现在慧明身边的时候，虽然也会驻步双手合十行礼，但神色就自在许多。
    本身就年长，多与慧明平辈相称。
    个别年轻的，则会称慧明为师兄。
    他们面对慧明时，神色仍旧恭敬，但已经不像那些黄袍僧人那般敬畏。
    “红大褂比黄大褂的地位高，但仍旧没有慧明的地位高……”
    裴道野眼瞅着这些僧人出现在面前后，他们都得对慧明驻足行礼。
    而慧明自始至终都高仰着头，却连礼都不回一个的。
    这般姿态，裴道野自然会暗暗记下。
    就这样，慧明带着裴道野一路向前。
    昂首阔步，那叫一个气势汹汹，裴道野默默低下头……这离山多年而返就如此高调，这行事风格多少让人心惊肉跳。
    二人渐渐抵近了禅院最深处。
    诸多建筑群簇拥着最中间的一座殿堂。
    这殿堂极大。
    单单只是门便设了三道。
    此刻倒是仅有左侧的殿门是敞开着的，其余两道殿门则都关锁上。
    临近便能闻到阵阵馥郁甜腻的香气。
    裴道野起初纳闷，靠近了后发觉这香味来自于殿内，可问题是……这香味含有一股轻微毒素。
    少量吸食没事，可要是在这里吃斋念佛个个把年，那不得直接立地成佛了？
    你们这些老前辈们就这么走偏门的是吧？
    就在裴道野心头暗自吐槽的时候。
    走在前面的慧明停下了脚步。
    裴道野看去。
    只因殿堂偏门里走出了个身披全红大袍的肥头大耳，这人本身就胖，显得那张圆脸就更圆更大了，此刻头顶鸡冠帽，就更显脸大了。
    这人看到了慧明，不慌不忙的跨过殿堂台阶。
    裴道野身前的慧明难得双手合十，竟躬身行礼道：“见过慧海师兄。”
    别说，裴道野还有点小失望。
    还以为他慧明师父能横扫整个圣陀寺。
    没想到……
    终究还是有能让他驻步行礼的老家伙。
    不过这慧海到底是什么来头？
    脑海里念头起伏，裴道野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跟着躬身合十行礼。
    只是尚未正式拜入圣陀寺，未被录入法名，所以裴道野还不能算是圣陀寺的正式弟子，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迈步走来的“慧海师兄”。
    索性他就只行礼，不开口称呼。
    好在对方也并未正眼看他。
    “慧明，你此行回来即可，莫要挑惹争端。”大肚圆脸的慧海长老走到慧明身前，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慧明猛地抬头看去，双眼迸发无穷煞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