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岁雪微微抬眸，静静地望着坐在木桶边上的他，半晌没有回应。
    温世礼目光直锁：【你不愿意？】
    文岁雪垂眸，微微往水下压去，将裸露的双肩隐没于花瓣之中。
    “我说过了。”
    “我不能乱杀人。”
    不能乱杀人？
    温世礼觉得好笑。
    【吴刺史府都被你灭了满门，重阳那日更是死了不少侍卫和士兵，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能乱杀人？！】
    【我看你就是不想杀了南允吧？】
    文岁雪：······
    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只好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看她这样，温世礼哪里还不明白。
    心口堵着一口气，他双手快速飞舞，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
    【你舍不得？】
    【还是说，你也喜欢他？】
    文岁雪依旧沉默。
    温世礼星眸发沉，额边的青筋快要爆突。
    【为什么不说话？】
    【你也哑巴了吗？！】
    文岁雪杏眼无辜又单纯：“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温世礼要被她这反应给气死。
    【你还好意思问？】
    【你和他搞在一起了！我不能不生气吗？！】
    文岁雪屁股要坐麻了，微微往上挪了挪，之前隐没进水中的肩膀浮出水面，几片花瓣零散地附在上面。
    “你为什么要生气？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帮你杀了皇帝报仇吗？”
    温世礼愣住。
    脑子里飞过很多想法，一面是赞同文岁雪的话，一面又不赞同。
    各种情绪在心里反复纠结，反复拉扯。
    最后，他颇有些要咆哮出声：
    【这个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你不要跟我在这里胡乱转移话题！】
    感觉水温已经在开始变冷，文岁雪就这么在他的目视下，刷地站起身。
    虽已见过这些景色，但温世礼还是不由一怔，目光所及之处，皆留下欲色的痕迹。
    水花四溅，水珠顺着崎岖陡峭的山坡向下流淌，留下光滑的水路。
    抬脚，走出木桶。
    “怎么就不是一码事了？”
    她扫了眼温世礼怔住的神情，低头，抬手剥掉身前的花瓣。
    将它随手扔到木桶内，随着里面的涟漪，和其他花瓣融为一体，不断晃荡，直到渐渐归于平静。
    “我难道不是因为要帮你杀了皇帝报仇，所以才会发生的这些事情吗？”
    两鼎火炉左右摆放，不断在屋内散发热气，半敞的窗户飘来几片雪花，还未落地，就已化成雨滴。
    转身，文岁雪不紧不慢地扯下挂架上的白布，微微低头，一点点擦拭水分。
    她的后背，还附着一片嫣红的花瓣。
    温世礼听到她的话，晦暗的眸色闪过几分不忿。
    很不爽。
    迈着长腿，他一个跨步过去，贴着那片嫣红的花瓣，把人抱住。
    “啊···”
    文岁雪惊呼一声。
    一只有力的大手揽紧她的腰身。
    大雪天的，指腹微凉，而后是缓缓升起的炙热。
    另一指节分明的手捏着她的下颚，微微转动，向侧面扭去。
    对上的，是温世礼那双璀璨的星眸。
    此刻，那对眼眸是一片晦涩，似冰火交加，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你···干嘛？天冷，我还没擦完呢！”
    温世礼没松手比划，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瞬不瞬地俯视着她。
    眼里的情绪很多，像是在心里说了很多话。
    但文岁雪不可能看得懂他心里的话。
    文岁雪想扭回扭，但没扭动。
    “？”
    气呼呼的，呼出的气息全数喷洒到面前那张巍峨的脸上。
    温世礼星眸微弯，嘴唇微张，忽然觉得，不会说话，其实也还不错。
    这种时候，看着她疑惑，尴尬，羞涩，却又只能怒瞪着自己，还挺好玩的。
    主要是，她以为她的表情很生气，但从温世礼的角度看去，她这个样子，跟卖萌无差别。
    看他笑了，文岁雪气不打一处来。
    恶狠狠骂道：“笑什么笑？给我松开！”
    “你想冷死我吗！”
    温世礼笑意更甚，余光扫过眼下，他低唇，压向她怒张着的唇瓣。
    掠夺，抢占香甜的空气。
    窗外黑云顶顶，屋檐下，虽有火炉，却也冷得人发抖。
    傍晚。
    饭菜已经热过第二回。
    小菲第二次站在卧房门边，听到里边的声音，那只抬起就要敲门的再次尴尬地放下，而后走开。
    回到厨房，她淡淡道：“先放着吧，他们想吃了会说的。”
    小菲弟弟点头，拿起旁边放着的书，坐在烛火边翻开就看。
    入夜。
    昏暗的卧房内，火炉还在继续炭烧。
    夜色中，温世礼那双眼眸异常璀璨，明亮得吓人。
    空中乌云笼罩，黑压压一片，让人压抑，狂躁。
    两方交战。
    雪越下越大。
    积雪还未凝固成冰，就已经开始融化。
    冷风席卷。
    这不仅没能阻止敌军，反而敌军更加亢奋。
    凉凉的月辉摇晃，不断探入窗内。
    崎岖不断。
    雪花飘落，触碰岩浆，一瞬即化。
    温世礼暗笑，闪耀的星眸睨着那熟稔的脸庞，喉咙上下滚动。
    ········
    哀声连绵，不绝于耳。
    凌晨。
    凉凉夜色，侧屋的俩人昏昏欲睡。
    小菲打了个哈欠，还没听见要吃饭的动静，转头对着自己弟弟道：
    “把饭菜放好，我们去睡觉吧，我估计他们今天不吃了。”
    她弟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睛，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
    灭掉火炉。
    打着哈欠，俩人各奔东西，回到自己屋内。
    灯火通明的房间印出人影，很快，就被困倦席卷，不在乎那细微的声息，他们沉沉睡下。
    安静得仿佛不处在同一个空间。
    卧房内。
    火炉内的炭火早已燃尽，只残留点点余温。
    ·····
    温世礼抬手，用手背擦掉颊侧的汗珠。
    昏暗中···
    几滴露水滚落，水汽蒸发，烫得冰山融化。
    ·····
    雪花抖擞，尽数融化。
    ····
    漫漫长夜。
    暗夜凉雪，不断飘忽，陷落。
    出气多，进气少。
    几度昏睡，几度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