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怀疑南山贼与张太守又瓜葛的,立时被众人斥责反驳,张燕早就把自己洗刷的粉白 粉白的了。
而且李兵与众豪强勾结铁面贼之事属实,是以百姓对那些豪强也敬而远之了。
李兵一死,众豪强瓦解,阻碍已去,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度田一事开始轰轰烈烈进行,张燕任命司马郎为典农司马,与户曹、仓曹一并处理度田之事。
他又派出新委任的五部督邮到各县乡巡查,各县乡均不敢怠慢,张燕的雷厉风行他们早已如雷贯耳,如今众豪强已然折服,寻常乡里百姓又哪敢阻拦。何况张燕的度田对寻常百姓而言是有利的,他一方面将百姓被豪强侵占的田地都给他们被分了回来,每户有两个劳力的分田百亩,一个劳力的分田五十亩,确保他们有田可耕,又不浪费。
不过对于补分给百姓的田地,三年之内所收田租加两成,三年后便是他们自有的田地,田租如常。
虽然有三年加租的要求,但对百姓而言,已经是欣喜若狂了,毕竟他们那补分的田也是免费获得,如果耕种得当,三年加两成比购买要划算多了。
而对于那些豪强,张燕在度田上也很有分寸,他给豪强所拥有的田地设了个上限,严禁他们的田地数目超过这个限度,不过这个上限还算是很宽裕的,也出乎了豪强的意料,而且超过限度的土地,张燕也是以八成价格收走。
张燕度田的主要目的在于查清郡县田地数目,令豪强与百姓按亩纳租。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荒田,否则无偿收回。
他度田之后,将荒田全部整合,并趁着天气还刚刚解冻之际,组织俘虏和士兵将那些田地整理耕耘,作为今年开春屯田之用。
而张燕在度田之中所采取的先严后宽手段,令各县乡豪强抵触心理大大弱化,也投桃报李,将隐藏的一众佃农和宾客纷纷交出来编户。
编户是张燕就任上党太守之后,发出的第二项政令规定郡县治下百姓,无论士农工商还是吏民贫民,均要编入国家户口,生者著,死者削,户口里记载姓名、年龄、籍贯、身份、相貌、土地、家产等。
比较特别是,张燕此次编户,将户口分为四种,主户、屯户、客户和军户。
主户是有田有宅者,主要包括豪强富户和有田产的百姓。
屯户则是愿意参与屯田的百姓。
客户则是那些没有田地、依附豪强的佃农,就是那些佃人之田,居人之地,受人之土,佣而耕者。
而军户自然是家中有人当兵的户口。
主户和屯户按照各自的赋税相关规定上交赋税
,客户则是自行交租给所依附豪强,再由依附的豪强代为交赋。
编户齐民历来是最难办的事,不但豪强不乐意,百姓抵触也强烈。
不过,张燕自然有他的手段。
张燕与钟繇从军营中又回了太守府,准备明日微服私访之事,二人先在府中查看一些文书。
“主公,”正在查看文书的钟繇突然抬头道:“如今正是上计之时,各县计簿已至郡府,郡府需编制计簿,上报朝廷。”
所谓上计,是各县令长于每年十月底前将该县户口、垦田、钱谷、刑狱等状况编制为计簿,呈送郡府。郡府根据属县的计簿,再编制郡的计簿,派计吏于年底前赴京师,上报尚书台和司徒府。司徒府和尚书台根据计簿对郡守进行考核,根据考核结果,予以升、降、赏、罚。
张燕笑了笑:“无妨,编制上报便可。”
他就任上党太守不过一月,今年的计簿考核也算不到他头上。
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各县赋税如何?”
上计之时,还要上交税赋。
钟繇饮了口神仙醉,摇了摇头,道:“边境几万大军在朔方与定襄大战整整一年,征收钱粮颇多,各县状况都不太好。”
张燕脸一黑,咬了咬牙,道:“编制计簿时,一定要提到府库空虚,无力交税,就说是被边境数万兵马作战征收殆尽。”
钟繇不由失笑,他就知道张燕会这么做,事实上,如果不是籍没了李氏和刘氏,如今郡守府库和谷仓也是空的,确实无税可交。
不想张燕眼睛一转,又道:“这样,先向大将军府和张让处呈递一分文书,就说上党因战事消耗钱粮甚多,田地荒芜严重,民生凋敝,请求赈济。便是没有钱粮赈济,便是送些明年的种子也好啊。”
噗!钟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嘴角不由抽搐起来。
这不交税,还要反咬一口?
他还没张燕这么无耻,忙转移了话题:“主公,如今微服出行,却也要小心。”
“哦?”张燕一愣,笑道:“李兵、刘全已灭,众豪强部曲皆被收编遣散,还能有什么危险?”
钟繇道:“一者豪强之家仍有死士,二者编户之令下达后,寻常百姓还好,拍手赞成,唯有那些曾依附豪强、未曾编户的百姓怨言颇多,各县乡编户的阻力均不小,有两个县令提出暂缓编户之请,还有几个县令提议减赋,以缓解民意。”
“暂缓之事休提,至于减赋?”张燕摇摇头,笑道:“滥加税是愚蠢粗劣的政治手段,同样,一言不合就减税,也是
一众傻白纯的政治手段。”
他看着疑惑的钟繇,解释道:“税法是用于调控土地兼并、贫富差距、产业平衡、缓和社会矛盾的手段,不可随意轻变,只能因时而变,只有赋税沉重得百姓难以为生之时,才是该减赋之时。否则随意减赋,而后又会随意加赋,来回折腾,必然令百姓更是大生怨念。”
钟繇听了张燕所说,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如此,主公可有缓解编户怨言之策?”
张燕呵呵笑道:“编户,会让那些原本托庇于豪强的百姓多交口赋和算赋,所以心生怨言,如何能让他们自愿主动交赋,那便是我们该采取的手段。”
钟繇不由奇道:“却不知有何手段?”
他的思维被限定在了书本里,但对于一些弊政却也是茫然,这关系到朝政、民生多个方面,是很多大臣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张燕这个从后世来的人才能看的清一二。
看着钟繇期待的眼神,张燕道:“让纳税之民享受到纳税者应有的待遇,特别是区别于非纳税百姓,这才是让百姓甘愿交税,化解他们怨言之法。”
“应有的待遇?”钟繇若有所思。
张燕呵呵笑道:“比如说学堂,凡编户纳税百姓的子弟,有进入学堂读书识字、并被举荐做官的资格,而未编户百姓却不行。”
钟繇眼睛一亮,不由赞道:“此举大妙。”他可是知道,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要读书识字做官是何等之难,他们更是何等的期望。
他相信,张燕此举一出,上党郡里那些未编户的百姓必然争相编户,甚至连外来百姓也会过来也说不定。
张燕又道:“再比如说,我准备在上党设置敬老居养院,孤儿院,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但只有编户百姓才能享受这些资格……再比如说,凡灾年赈济,编户百姓将优先得到赈济……”
“主公,足矣!足矣!”钟繇不由大笑:“恩须从淡而浓,编户之怨可消矣。”
张燕呵呵而笑。其实他忘了,他没有一个能够教授学问的老师撑场子。
事实上,对于钟繇先前所说的减税之策,他也不是没想过,甚至想更进一步,改革税法。
两汉以来的税法有个很大的特点,田税轻而人头税重。
汉高祖刘邦建国后,吸取秦亡的教训,为了与民生息,采取了“轻徭薄赋”的政策,十五而税一,及至文景之时,又有“田租减半”之诏,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东汉光武帝刘秀曾经实行过“十而税一”,但不久又恢复“三十税一”的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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