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的意识空间里。
    耀眼的金色天穹上有一道丑陋的裂缝。
    无数金色的流光从其中涌出。
    它们汇聚在穿着金色铠甲的高大圣骑士身上。
    但这个人并不是高文，他的头盔下一片光亮，没有五官。
    其声音也不含一丝人类的波动。
    至于太阳骑士本人，则如同燃尽的蜡烛，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
    但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明亮。
    “你杀不死我的。”
    他说道：
    “这些折磨比起过去二十年的痛苦不值一提，无法让我的意志动摇分毫。”
    “你维系着这个空间，不肯让它结束，难道在等待别人来救你？”
    铠甲人回道。
    大黄的猜测没有错，眼下的确到了“双位面”环节。
    但他没有说完。
    或者说在捉羊面前，他没有必要进一步做出解释。
    双位面其实是《age》里少见的boss机制。
    并不是说一场战斗中出现了两个位面就叫双位面。
    而是两者之间必须存在此消彼长、能量流动的设定。
    即，玩家在a位面杀死的怪会成为b位面的战斗力。
    这其中必然有损耗，具体的转换率决定了副本的难度和时长。
    因此，凡是涉及双位面的战斗，就要求团队将人员分为两组，默契地控制输出速度，不至于带给另一边的盟友过于尖锐的压力。
    再加上双位面往往都有隔断交流的设定，因此在开荒时较为依赖团员的默契和内外两个指挥者的判断力。
    眼下这显然是最高难度的一类双位面作战。
    高文一开始面对的伊格纳西奥是意识位面的怪物。
    随着它的受伤，外面会出现由其力量组成的怪物。
    即那些巨人和光蚊子。
    出现的数量和速度取决于前者的“掉血”速度。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高文在进入意识空间的第一时间，在面对圣光幻化的伊格纳西奥时，竟把他给秒了……
    在枯萎之痕的西部据点时，捉羊就将说给小贝的那一套告诉了他。
    所以重新踏入试炼的高文不再是当初那个无法说服自己的圣骑士。
    他的信念无比坚定。
    所以他支配了全部的圣光……
    然后，他就把怪秒了。
    因此现实里骤然窜出一大群怪，那都是死去的伊格纳西奥转化的。
    等于是将全部的压力都给到了外面。
    为了应付这份压力，大黄只能让人全力输出。
    于是，压力又迅速回到了意识空间。
    高文察觉到了这种机制，他明白只有保持这种循环的损耗，才能一点点消磨这二十年间积攒下来的圣光意志。
    所以他才会用大部分力量维系着这个意识“囚笼”。
    正因如此，他才会被打得这么惨。
    否则，他依旧能把对方秒了。
    …
    铠甲人的剑刺透高文的后背，将他钉在地上。
    他缓缓开口：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圣骑士。
    “你的信念之坚定，足以从我的手中夺走圣光，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你始终不明白，那些能量只是一群墙头草而已，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盲流，它们只会依附于强者。
    “它们无法理解你此刻的孱弱是因何而起，它们不值得你这样做。
    “臣服吧，只要伱臣服，你就会享受到支配的快乐。”
    高文一点点直起身体。
    尽管身体被长剑贯穿，血流如注，但他的声音仍然坚定。
    “所以，你承认了？”
    铠甲人：“承认什么？”
    “圣光本就不属于你，不属于任何人。
    “你和我一样，都不过是它的使用者而已。”
    铠甲人虽然没有表情，但明显错愕了一瞬。
    随后，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拔出剑，一脚踢飞了高文。
    高文缓缓站起，擦去嘴角的血迹。
    “你生气了。”
    “是的，我很生气。我的耐心都在第一次死亡中耗尽了。
    “我明白了，我的确无法杀死你，折磨也毫无意义……但是，别人就未必了！”
    他突然将手掌刺进空气，然后用力一拽！
    这一瞬，正是小贝察觉到海涅气息全无的时刻。
    后者的意识直接被拽了进来。
    “要怪就怪这个蠢货站得如此之近吧！”
    铠甲人激动地咆哮道。
    随即无数道金色的利刃凭空生成，对着海涅刺了过去。
    没等高文有所反应，甚至没等海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道血光就从他身上窜了出来。
    这道光芒以极快的速度环绕一圈，乒乒乓乓声不绝于耳。
    利刃尽皆破碎，血光丝毫无损。
    但这还不算完，它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铠甲人狠狠扑了过去！
    砰！
    铠甲人胸口的甲胄猛的凹陷！
    他的确把海涅拽了进来，海涅的意识也的确可以在这里被消灭……
    他说得都对。
    但是，他不知道海涅还带了别的东西。
    “这……这是……”
    铠甲人的声音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竟是强烈的恐惧！
    但是血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死死缠住了他。
    还真是赌对了……
    海涅不由得想。
    见自己完全插不上手，他便走向高文。
    “没事吧？”他问。
    高文摇了摇头。
    “我没事，在这里只要我没放弃，就没人杀得死我。”
    他看向前面和圣骑士缠斗——或说逐渐沦为单方面虐杀的红色身影，眼里透露出震惊之色。
    “那……那是什么？”
    “这个……怎么说呢……”
    海涅挠了挠头，开始了讲述。
    这就是夏老师从罗伊德身上拿回来的瓶子，里面装着皮革碎片。
    上次，就是它吃掉了利努穆身上分离出的自然意志。
    他本以为这个瓶子只对自然之力感兴趣——之前剥离赞罗人平头哥的时候它也在场，但没怎么变烫。
    然而，这一次它又激动了。
    在高文吸收了甘姆的头骨建模后，这瓶子就开始变烫。
    里面的意志经过上一次的“吞噬”后能力有了进化，向自己传达出了更加清晰的诉求：
    “我饿我饿我饿！”
    也是它率先发现了高文体内的意志在蠢蠢欲动。
    于是，海涅就以身作饵，把它带了进来。
    看样子瓶中意志是以“同类”为食。
    上次吃的是自然意志，这次盯上了圣光意志。
    换句话说，吃的是意志，而非能量。
    这不禁让海涅想起自己的幽灵马和小小萨。
    这两个家伙与瓶中意志一样，都喜欢吞噬剥离出来的东西。
    过去他一直以为是能量在吸引它们，现在看来，似乎藏在能量中的意志才更关键……
    …
    听完了海涅的大致讲述，高文微微颔首。
    此时那道血光正像狗皮膏药似的趴在铠甲人身上，拼了命地往它的铠甲缝隙里钻。
    后者身上的铠甲迅速爬满裂缝，身形也在持续变小。
    “你说它来自赞罗高原？而且与鲜血有关？”高文突然问。
    “是。”
    “那它可能是战神的血肉。”
    “战……神？”
    海涅脑海中莫名冒出来一个脸上有刺青的光头。
    他迅速把这个无厘头的想法赶走，疑惑道：
    “可是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战神……”
    “那很正常，因为战神是兽人的神，不是赞罗人的。”
    高文目视前方，感慨道：
    “教会对于这方面的记录并不多，但战神的名字的确在伪神之列，而且是第一等的伪神。
    “换句话说，祂的地位与亡语者女士、圣光之神、大地之母并列。”
    ——原来真·萨总这么没牌面吗？
    海涅头一次听到这种秘辛，不禁好奇：“你现在都可以说了？”
    高文：“是的，我灵魂中的枷锁消失了。二十年了，试炼终于结束，我从未如此轻松过。”
    “那是那是。”
    海涅下意识点点头，突然愣住。
    “你说什么？二十年的试炼？”
    “是的。”
    “……真厉害！”
    两人闲谈间，铠甲人已经被疑似战神意识的血光吃干抹净了。
    随着他被吃掉的部分越多，反抗也就越无力。
    到最后连声吭都没有。
    头顶的裂缝正在愈合，钻进来的金色流光也越来越少。
    海涅这才看清，这血光隐隐有些像狗。
    “准备好，我们要出去了。”高文说。
    “哦，好。”
    海涅对血光招了招手，带着它离开了这里。
    (本章完)